第39节
  两泼皮见陈山跑出门报官去了,趁着齐湑不注意,拉过身边两张凳子朝齐湑扔了过去,爬起来就往门外冲出去。
  齐湑躲避过凳子,就见两泼皮快跑出门了,既是除暴安民,如何能让人跑了,齐湑拔脚便追了过去,没成想其中一个泼皮拉过门口处的沈蓁蓁,整个举起来朝齐湑砸过去。
  齐湑听着那小娘子的惊叫声,下意识就上前双手接住了她。
  沈蓁蓁在半空抛了一圈,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只怕是要摔得惨了,就感觉到有人接住了自己。
  齐湑低头看向怀中的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她身体轻盈,一抱就知道是个女人。齐湑暗自笑了笑,见她吓得有些愣神,也不主动放下她,就这么抱着。
  第57章
  沈蓁蓁怔了怔, 回过神来,就见自己正在别人怀里,忙道:“公子请放我下去吧。”说着就挣扎起来。
  齐湑闻着她身上幽幽的清香, 不觉心下甚痒,但还是放她下去了。他自诩风流公子,唐突佳人的事可从来不会做。
  沈蓁蓁理了理衣裳,下意识福了福身欲道谢, 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扮作了男子,又直起身来, 道谢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齐湑看着她生涩的拱手动作,心底暗自笑了笑,忽又想起那两个泼皮来, 等追出去时, 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
  齐湑只好转身进了酒楼去,自己英雄救了美, 说不得小娘子会以身相许呢。
  沈蓁蓁还立在原地,见他进来,又连忙招呼他坐。
  大堂里弄得一团糟, 几张凳子腿都断了, 只能等陈山回来再收拾了。沈蓁蓁又去后厨端茶。
  进去就见几个大师傅和兰姨正站在帘子后边,手里紧握着大勺子。
  见她进来,齐声问道:“东家, 你没事吧?”
  沈蓁蓁看着他们脸上的担忧之色, 心底暖了暖, 摇摇头,笑道:“没事呢,你们放心,快忙去吧。”说着自己去烧水的地方冲了壶茶,又取了杯子,用茶托端着,撩开帘子出去了。
  “今儿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了,公子请喝茶。”沈蓁蓁说着给齐湑倒了杯茶。
  齐湑接了过去,正喝着,两个衙役就从在陈山的带领下,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何人胆敢闹事?”一名衙役大喝道。
  另一名眼尖的衙役,一进来就看到大刀阔斧坐在一旁的齐湑,连忙拉了拉同伴,向前略走两步,朝齐湑躬身拱手见礼道:“小的见过三公子。”另一个衙役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连忙上前来见礼。齐湑在家中排行老三,外人皆称他三公子。
  齐湑斜睨着眼,道:“无赖泼皮都欺负到老百姓头上来了,你们京兆尹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衙役连忙赔笑,“三公子,真是对不住,最近杏榜初放,衙门那边抽不出人手来巡逻。”
  齐湑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俩衙役心底暗自擦了把冷汗,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三公子头上来了,害得他们受了连累。
  两个衙役询问了一番情况,并跟沈蓁蓁保证一定抓到那两个泼皮。衙役悄悄看了一旁没吭声的三公子,见他面上无不满,微微松了口气,告辞离去了。
  紧跟着,齐湑也走了,沈蓁蓁送他至门口,又道了番谢。
  见两个衙役对他如此客气,沈蓁蓁猜想这人应该是个权贵没错了。肯出手帮她,想来应该不至于有什么恶意,至于是不是因为看上她了,沈蓁蓁想了一下就否决了,先不说她是扮着男装的,就算这人认出她的身份来了,像这种贵公子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她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如何会对她起意?
  接下来的几天,齐湑都没有再来,沈蓁蓁不由松了口气,不管这人是好意还是恶意,这种权贵不是他们现在能惹得起的。
  酒楼的事,沈蓁蓁并没有和梁珩说,这个关键时候,不想让他分心。
  只是黄梵谈了生意回来,听说了那件事,担心若是再来泼皮,沈姐姐一个姑娘家,容易出什么意外,便跟沈蓁蓁商量,酒楼的事都交给他。
  沈蓁蓁本来也是因为酒楼新开张,还未步上正轨,才在酒楼帮忙,如今酒楼渐渐有了起色,黄梵也快速成长起来了,也知道自己若是再在酒楼,只怕梁珩也会担心起来了,便同意了下来。
  梁珩见沈蓁蓁不再去酒楼,心里也是极高兴的,沈小姐一个女子,就怕在外边会遇到什么事情。
  齐湑又去了酒楼几次,没有看到沈蓁蓁,颇感到有些无趣,其他的事也多了起来,就逐渐就忘了那名字奇怪的酒楼和那个奇怪的女人。
  这天,沈蓁蓁正坐在梁珩房里看着书。书是梁珩的,梁珩的书大都是些六艺诸子略,还有一些诗赋略。
  沈蓁蓁爱看些杂史,梁珩却是没有,是好退而求其次,捡了本诗赋翻看着。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沈蓁蓁看到这,不禁抬眼看了看梁珩,梁珩身着一身天青长衫,正笔直地坐着,执笔专注地写着文章。侧颜更显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正紧抿着,鬓发一丝不乱,束在头顶,用一方青布包着。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
  房里只余沈蓁蓁轻轻的翻书声,正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将两人惊醒过来。沈蓁蓁起身出了房,走到院门前开了门。
  沈蓁蓁看着门外的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门外正站着一个男子,二十七八上下的模样,穿着一袭交领暗纹品竹色缎锦长袍,腰带上挂着一块羊脂俏色玉莲。虽年近而立,脸上却不见多少风霜,剑眉入鬓,目若朗星。只是这会子脸色却是紧绷着,气势严肃。
  “小妹。”
  “大哥...”沈蓁蓁看着她大哥沈宴眉心的皱褶,不禁一阵气短。
  沈宴抬腿就往里面走,沈蓁蓁忙让到一边,沈宴一动,便露出了后面面带急色的如意,如意紧咬着下唇不敢看小姐。今天她上街去买东西,谁知正好撞见大公子。大公子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虽然没见他生过气,但光看那张严肃的脸,就能让人心生怯意了。
  大公子一问小姐在哪,如意不敢撒谎,就抖豆子似的说了。大公子又让她带路,她也不敢拒绝,只好带着大公子来了。
  沈蓁蓁看着她大哥径直朝屋里走去,心里暗叫了一声糟。
  果然沈宴走到门口,就看着里面背对着他的陌生男子愣了愣。
  沈蓁蓁咬了咬唇,连忙跟了上去,轻咳一下,叫了一声梁珩。
  梁珩放下笔转过身,就见门口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虽然不认识,还是站起身来见了礼。
  “在下有礼了,不知兄台是?”
  就听沈小姐在后面轻轻说道:“这是我大哥。”
  梁珩看着门口的男子,仔细一看确实和沈小姐有几分相像。
  梁珩压下心里惊涛骇浪般的惊讶,又赶忙行礼,“原来是...大哥。”这声大哥梁珩叫的也是气短,毕竟和沈小姐还没成亲。
  沈宴看着行礼的梁珩,又听他称他大哥,不禁僵硬地转过身,看向背后的小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询问。
  沈蓁蓁勉强笑了笑,她大哥来得太突然,谁都没预料到,这惊完全盖过了喜啊。
  这会子,几人在梁珩房里坐下,气氛诡异地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沈蓁蓁撑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看口问道:“大哥,你是进京来谈生意的吗?”
  “不是。来找你的。”沈宴生硬道。
  沈蓁蓁心里不禁一阵愧疚,她离家这么久,想必家里人急坏了吧。
  “母亲身体可好?”沈蓁蓁又问道。
  沈宴摇摇头,“不好,年前病了一场,前些日子才好转,接到你的信,急得要亲自上京来寻你,被我们拦下了,母亲便让我来了。我进京多日,直至今日才找到你。”
  沈蓁蓁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如此不孝的她,让母亲白挂念了一场。
  沈宴本来心里有气,进来就绷着脸,这会子见小妹哭成泪人,终是不忍,但伸手给小妹擦泪的事,他这种硬汉也干不出来,不由看了旁边梁珩一眼。
  梁珩见沈蓁蓁哭,早就心疼得不得了,但未来大舅子就坐在对面呢,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这会子见大舅子看他,不知怎的,就心灵福至了,忙掏出手帕来,替沈蓁蓁擦了眼泪。
  沈蓁蓁哭得止不住,她母亲如此挂念她,她却拖着不想回去,真是枉为人子。这会听说母亲生病了,恨不能立马就回去。
  “好了好了,我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差不多大好了。”沈宴僵硬地安慰道。
  沈蓁蓁一抽一抽的打着哭嗝,沈宴本来准备好好训训她,这会见小妹哭得伤心,心疼得紧,教训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又沉默良久,沈宴出声问道。
  梁珩却是不好接话,沈蓁蓁道:“等梁公子殿试考完就回去。”又想起来还没跟她大哥介绍梁珩,便说道:“大哥,他叫梁珩。”
  梁珩又站起身来,弯腰见了个礼,“梁珩见过大哥。”
  梁珩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的模样,这会子又见他讲究这些繁文礼节,不由心里被酸了一下,生硬的嗯了一声。
  梁珩见沈宴没什么表情,心下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沈宴又注意到沈蓁蓁说的殿试,便问道:“梁公子已是贡生了吗?”
  梁珩点点头。
  沈宴忽又想起来,几日前,杏榜放榜之时,满街都是贩卖杏榜名次的小贩,他也买了一张,寥寥看过几眼,记得好像上面第二名就叫梁珩。
  这下便问道:“好像第二名也叫梁珩?”
  梁珩点点头。沈蓁蓁道:“就是梁公子。”
  沈宴这才认真打量了梁珩一眼,见他相貌虽俊美,清秀的眉眼却很是刚正,心里不由升腾起一丝满意来。
  沈宴坐了没多会,见小院十分简陋,不由心疼起来,小妹在家事事皆是有人好生伺候着的,何时吃过这苦。
  “小妹,京里有处宅子,你和梁珩搬去那里住吧。那处宅子里也是配了些下人的。”沈宴道。
  那处宅子就是当初她陪嫁的那栋,沈蓁蓁心里膈应着呢,便道:“在这都住惯了呢,换了地方,说不定梁公子还不适应,过些日子再说吧。”
  沈宴见她坚持,便不再多说。一起吃了晚饭,沈宴说了明日再来看她,便回去了。
  第58章
  等沈宴走后, 几人皆是松了一大口气。
  沈宴来得太突然,又是沈小姐的至亲,梁珩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在将来大舅子对他心生不满了,毕竟两人如今连亲都还没定,却住在一间院子里,只怕大舅子会生气。
  还好他表情虽是严肃, 却没有多少不满。梁珩却不知道,沈宴心下确实不满的, 毕竟梁珩作为读书人,应更守礼才是。但梁珩表现得还是很有礼节,稍微让沈宴满意了点。如意也在, 想必两人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沈宴作为生意人, 却是没有大家族对男女之别那么严苛,都是年轻人, 还是理解的,只是寻思着私下找个机会提醒提醒梁珩,殿试一过立马把婚事给办了。
  次日。
  易旭来找梁珩探讨学问, 两人坐在房中说话, 沈蓁蓁便在厨房烧了水欲泡茶。
  这回易旭运气还好,没有再分到屎号,考了第四名。故此头四名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新秀, 一时沦为佳话。
  沈蓁蓁提着茶壶到了门外, 正欲敲门, 就听里面传出声来。“梁兄不知道,如今这外面士林可是热闹,这林行周如今考了会元,便有人说梁兄的解元不过是因为林行周是外乡人沾了光...”
  沈蓁蓁敲门的手僵在半空,林行周是会元?林行周怎么会是会元呢?上辈子林行周虽然也是一路顺利进士及第了,可却一直是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怎么这世竟然中了会元?叫林行周又是外乡人的,除了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上辈子林行周不过是三甲及第,都能被外放做了县官,这世的林行周竟是中了会元?沈蓁蓁心倏地冰凉了下去,她还求着老天能开眼,如今看来确实是开眼了,却是对林行周开的,高中会元,沈蓁蓁都能想象到林行周以后会是怎样的平步青云了。
  沈蓁蓁呆立门口,梁珩他们还说了什么,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梁珩本来听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往这边来,到了门口了,却不见沈小姐推门进来,不由有些疑惑,起身打开门,就见沈小姐端着茶托发着愣。梁珩见沈蓁蓁脸色不大好,连忙将茶托接了过去,“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