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你想带谁走?
  手机屏幕还亮着。
  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
  梁涉川用干毛巾擦了手,额前几绺发梢还在滴水,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片小小的水渍,映着他颓丧的面容,垂下脸,微弱出声:“怎么说?”
  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无论好坏,严律都不能隐瞒,“指标正常,怀孕五周。”
  那就是在他们分开前一周的事情了。
  梁涉川对此却浑然不知,他记得绮岁明明告诉过他,上次流产后身体虚弱,以后都不易受孕,便再也没有做过有任何效措施。
  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坐在冰冷冷的房间内。
  他像是一缕虚无的幽魂,不知道该飘向何处,停留在何处。
  严律局促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梁涉川,悄悄去叫了斐姐过来,毕竟开导人这种事,他实在不擅长。
  将房间腾出来给他们。
  客厅的灯彻夜未熄。
  门关的严实。
  门板下隐约有投射出来的薄弱微光。
  严律每从那里路过一次,就会看到一次,总移不开眼,幻想着斐姐会在里面和梁涉川聊什么,总之一定是围绕着绮岁怀孕的事,好坏都跟他无关。
  他叹了口气,坐到偏厅看电视打发时间。
  雨没停。
  下了一整夜,江水都要上涨一个度。
  湿泞泞的感觉那里都有,尤其是被梁涉川弄脏的房间,他回来时顾不上打伞,里外的衣服都湿透了,衣摆垂坠着,一直滴水。
  斐姐什么都不问,拿干净的毛巾给梁涉川擦头发,以及面庞上干涸的水渍也擦了一遍,都收拾干净了才拿热水冲了感冒冲剂,塞在他手里。
  气不打一处来,她语气重了很多,“我说什么?你每次去见她都没有好事,这下又不知道要病多久!”
  梁涉川不吭声,唇色是白的。
  “这次她又跟你说了什么?”
  沉默了下。
  他沙哑道:“什么都没说。”
  “那你怎么会淋雨,出去的时候不是给你拿了伞吗?”
  “姐。”
  四周变作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往事交织成的梦境,梁涉川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骨节僵硬弯曲了下,一帧一帧的用双手掩着脸面,指缝间有水意渗出。
  早已顾不上是眼泪还是什么。
  他的声音闷闷的,从指缝中流淌出来,“姐,我该怎么办?”
  谁能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这话脱口而出。
  又让他想起多年前,在梁家的楼梯间,绮岁眼眶微红,娇怯可怜,眼泪一滴一滴的掉,拽着他的衣角,抽泣道:“你带我走吧,把梁佳人一起带走,我们去哪里都行,好吗?”
  彼时他心太软,答应了她。
  却在隔天不得不接受梁珏山的条件,和绮岁订婚。
  取消了私奔的计划,把她抛在烈阳底下,等待耗尽了所有年少的柔软和温情,也许从那一步开始,他就走错了。
  面前这个人浑身绝望。
  斐姐不敢再轻易开口,谨小慎微地走到梁涉川面前,轻声细语,“又怎么了?”
  打扫的过程中她没有看到放在桌上的那张孕检单,不清楚前因后果。
  见梁涉川不吭声,她慌忙道:“又吵架了?不是都离婚了么,还有什么可吵的,我就告诉你了,不要再去找她,你偏不听。”
  女人啰嗦起来没完没了。
  梁涉川掌心潮湿,神情恍惚,原本斯文的脸变得有些冷冽阴郁,“姐,我不放她走了。”
  “你说什么?”
  “不放她走。”
  空旷的房间内只回荡着他这一句话。
  反复咀嚼,喃喃数遍。
  离开时梁涉川将桌上那张发皱,带着雨渍的孕检单放进口袋,很小心,生怕折坏了一个角似的。
  凌晨时分。
  雨停了,清冽的气味扩散在空中。
  去小巷的那条路梁涉川在一夜之间走了两次,一次是去看绮岁,一次是去质问她。
  口袋里那张孕检单像是罪证书一样。
  血淋淋的。
  漆黑的车在巷口停稳。
  不等梁涉川下车,巷子内,绮岁已经拖着行李箱,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刚下过雨,阳光本就不好的窄巷中更为潮湿,地上坑坑洼洼,积累了一滩又一滩的雨水,经过一夜,已经变为了浑浊的泥水,行李箱的轮子从中间碾过,溅起的水全数洒在绮岁鞋子上。
  她一夜未眠,弱不禁风的,提着箱子都吃力。
  那两个箱子就是她在京都全部的东西了。
  后备箱被打开。
  两个行李箱一个比一个重,绮岁打弯胳膊,费劲的放进去,合上后备箱盖时手腕忽然被衔制住,莫名的力气让她动弹不得。
  侧过身子,全身的血才冷了一个度。
  梁涉川眸光阴郁,倒真的是大病过一场的模样,只是还未痊愈,神情暗淡,音色很哑,“你去哪儿?”
  空气一面冷一面热,夹杂在中间,蹿的绮岁头晕眼花,胸腔沉闷,“告诉过你了,调派去外地,把手放开。”
  触碰让她窒息。
  可梁涉川却死死攥紧了,恨不得焊在一起,“绮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把手放开,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问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
  牙关咬死了。
  下颌隐隐作痛,绮岁眼球充血,发了狠似的凝视着梁涉川,他却慢慢平静了下来,嗓子干哑,很是凄凉,“你想带谁一起走?”
  他说的话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什么带谁走?”绮岁瞪着他,怒火中烧,像是真的害怕延误飞机的急促样子,“我自己走!”
  梁涉川不相信她的话,“岁岁。”
  “别这么叫我!”
  “绮岁。”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冷漠至极的态度像往他心里埋了堆冰渣子。
  这些都不重要了。
  哽了哽嗓子,梁涉川抬起手,掌心覆盖在绮岁的脸颊上,脸侧细细的绒毛挠着他的手心,“能不能不走?”
  面前的人影身形一僵。
  绮岁如临大敌般,仰起眉目,冷汗涔涔,已然意料到梁涉川是要反悔,“你什么意思?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收到了,我们两清了。”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梁涉川,你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事到如今。
  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口袋里那张孕检单贴着腰,梁涉川握住了把柄,底气也足了很多,“绮岁,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