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等等 第55节
  他垂首想了会子,开口道,“皇爷,齐娘娘那儿好似有个不好,央求皇爷过去看一看。”
  “不好,昨夜里头不是挺好的么?”
  冯怀早就把话给准备好了,“听下头伺候的人说,娘娘昨夜里头还是好好的,今早上也是很有精神,就是到了这会子……”他意有所指的拉长了调子,“或许还是想皇爷了。”
  男人的心思发作起来,不比女人好揣摩多少,尤其皇帝,想要完全摸清楚他的想法,除了傻子皇帝之外,但凡正常点的,都难。
  宣和帝被他这话一说,勾起了心头的火气。
  “瞬间就病了,她这病可来的真快!”宣和帝鼻子里头哼了声,“朕没有时日去见她!”
  冯怀退到一边。他不偏帮哪个,后宫他只当做一群猫猫狗狗在撕咬打架,看个权当个趣。
  他收了齐贵妃好处没错,但给他好处的人多了去。齐贵妃在那群人里头就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扎眼了点,至于其他的,半点都冒不出花来。
  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得了哪个的好处就觉得自个和人绑在一处。受了钱财,心情好掂量着价钱给那么一句话。可要真心情不好了,谁和她一个阵营的?
  冯怀瞧了一眼那边摆着的珐琅西洋摆钟,压低了声音道,“皇爷,该进药了。”
  宣和帝喜食丹药,宫里头还养着一帮道士炼药。不过最近因为忙着到天寿山皇陵祭祖,宣和帝不敢在祖宗面前造次,那些个药也都停了。
  眼下祭祖算是办完了,既然办完了,那么该吃的也都吃上。
  冯怀冲侍立的太监打了个手势,太监端来个乌木托盘,托盘里头摆着一只白瓷小瓶。小瓶子里头就是宣和帝吃用的药。
  宣和帝闭眼养神了好会,才开口道,“送来吧。”
  冯怀亲自端起药瓶,拔了塞口,倒出里头的一颗丹药。下头送来‘寒潭春’酒,以酒送服。
  过了个把时辰,宣和帝浑身发热,两三个模样标志的宫女垂首走进来,只见着太监把两边锦帷放下来,不多时里头就露出浪声艳语。
  冯怀没心情听这活春~宫,悄悄退了出来。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殿外廊庑檐下挂着的铁钩子上都已经挂上了风灯。一排工整光亮垂挂在夜色里,“就看这批人里头,有没有幸运的,能怀上个龙种,要是肚子再争气点,生个皇子,那就更妙了。”
  这话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听的曹如意跟着直啜牙。
  “冯爷爷的意思是扶持个人?”
  冯怀高深莫测的笑,“这可不能,后宫里头,论宠爱,没有人能和齐娘娘相提并论,就算扶持出个人,要是没几分真本事,恐怕也长久不了。宫里头能比齐娘娘还厉害的女人不多。”
  这话已经是对齐贵妃很高的评价了。
  曹如意拿不准这位爷的意思,他心思如海深,不仔细琢磨的话,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通透。
  “皇爷是个好旧的人,旧人伺候自己这么多年,又生养了这么多儿女,功劳苦劳都有,一时间说话没个分寸触碰了逆鳞,但教训教训,见着她知道厉害,也就放过了。”冯怀说着朝着廊庑那头走了过去。
  宣和帝这边已经没有他的事了,真等到有事,下头太监会跑过来告知他的。
  “那冯爷爷的意思是……”
  “既然暂时拿不动她,那就干脆先叫她难受会子,瞧个热闹也好。”冯怀说着勾唇一笑,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睛里头盛满了绫波,好模样的人,哪怕使阴下绊子害人的时候,那张脸都是极美的,尤其他从内而外透出一股书卷气,越发不见阴狠,柔言细语,像是和人说着什么好事一样。
  做再缺德的事,他还是一副偏偏公子的模样。
  曹如意看在眼里,心里头直觉得可惜。这么玉一样的人,偏偏做了太监,下头没了根,成了个残废。厂公这样的人儿,在宫外,只要在街上露个脸,保证大姑娘小媳妇都趋之若鹜。
  这话只敢在心里想想,要是说出口,恐怕冯怀把他也一起下了西厂灵济宫的大牢里头。
  宣和帝在行宫宠幸了几个宫女。那几个宫女不是宫里带来的,都是原先行宫里头留守的人。
  这些个宫女不像京城宫里头的宫女,被管束的和木头棒子一样,敲都敲不出声响来。模样活泼娇艳,别有一番野趣。吃到嘴里觉得新鲜,回京城的时候,一块跟着带回去了。
  齐贵妃回到翊坤宫里,枯坐了整个晚上。得宠后,就见不得别的女人得宠,何况她这个得宠多年,生养了好几个皇子公主的呢!
  一夜下来辗转反侧,早上一起来,揽镜自照,愕然发现自个嘴角的纹路都加深了些。眼里血丝密布,吓得她坐在绣墩上,都扛不住。
  “娘娘,要不要去请皇爷……”
  后头的老宫女给她出主意,齐贵妃缓缓摇了摇头,“上回一时不慎,没有摸清楚皇爷的道,要是再鲁莽,到时候可就真的糟糕了。”
  她坐在那儿,瞧着镜子里头略显憔悴的容颜,目光沉了沉,“一动不如一静,胡乱动作露出破绽,还不如暂时蛰伏。”
  宣和帝归来,宫廷里头一如平常静寂。朱承治的处境比之前好也不好,坏也没继续坏下去。
  不过已经不叫他在御前站着了,叫他继续读书去。皇子读书的地儿不仅仅只有他,还有个朱承泓。
  一个十五六,一个才七岁。把这兄弟两个放到一块,简直就是故意折脸呢。
  宝馨踮着脚尖瞧着,心里咒了一万遍,宣和帝最好吃□□吃到死。那些个奉道官给狗皇帝多炼制些好丹药。宝馨坚信有真本事的能人是不屑于给皇帝炼制□□的,到宫里来的都是一些有点旁门左道的本事,又眼红荣华富贵进来的。
  弄出来的东西,十之八、九都输糊弄人的。真要细算,不过就是春~药或者是那些个重金属的玩意儿。吃多了会吃死人,至少把人给吃出个残废。她就希望宣和帝最好吃春~药吃多了,得个马上风,或者是直接厥过去。
  只要宣和帝人一倒,事情就好办了。
  可惜,她瞪着眼等宣和帝死,那也只是想想。这狗皇帝就是活的无比的逍遥自在。
  好在朱承治早就对自个爹折腾人的手段习惯了,不管宣和帝怎么折腾他,他逆来顺受。宣和帝发狠折腾自己儿子,看似落了皇长子的脸面,其实宣和帝自个脸上也弄得不甚光彩。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宝馨每日里头照顾朱承治,打理他的生活起居,日子都翻不出半点波纹,日子过了半月,朱承治回来眉头紧锁,面有愁容。
  宝馨哪里肯放过半点机会,忍不住问了两句。
  朱承治屏退左右,只留下她一个,他拍了拍身边的褥子,宝馨没有半点客气,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父皇龙体欠安。”
  咦咦咦,难道她的诅咒还成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馨:诅咒渣爹快点x尽人亡!
  朱承治:→_→说起来,你好像也这么说过我宝馨:木有!你听错了!
  第57章 变故
  宣和帝的身体一向谈不上健壮, 养在深宫里头的人, 长得的确要高大白皙, 但身体不一定会比外头人耐摔打。宣和帝这病, 说起来,还真是有几分自作自受, 宣和帝吃了丹药, 临幸宫女。
  他吃下肚子的是热药, 热药下肚,身子里头就散出热来, 加上美人儿的体热,关的严严实实可要了卿命,索性把屏风给搬开,冰块也上上来。闹腾的太过,寒凉入体,第二日就有些头昏脑涨, 到了下午,就头重脚轻了。
  圣躬欠安,这可是大事。太医院的人还没来, 就有人告知了慈宁宫的张太后, 和坤宁宫的王皇后。
  两人坐在明间的明山炕上,太医来了, 给两位最尊贵的女人请安。张太后指了指寝殿那边,“这些礼节暂且免了,你去给皇上诊脉。”
  王皇后攥着帕子, 掖了掖眼角,“明明昨个还好好的,怎么今个就……”
  “等太医来了,再说不迟。”张太后冷冷瞥了一眼王皇后,目光冰冷寒冽,当即王皇后后背汗毛耸立,低了脸儿,不说话了。只是脸上还是担忧的神情。
  王皇后心里还真有几分巴望宣和帝快些重病,只要他重病了,齐贵妃那个贱人就没了后台,到时候她想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齐贵妃生的那个小崽子也别想讨着好,这对母子,一个带一窝。
  她这个皇后,皇帝活着的时候,做的窝囊。也只能将来能挣个皇太后做做,好舒心舒心了。
  这个念想只能放在肚子里头,不能和外人说道。哪怕自个亲女儿也不能透露半分。
  不一会儿太医过来,张太后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太医犹豫了两下,张太后目光冷凝,太医跪在蔓枝宝相地毯上回话,“皇爷精气不旺,探脉是虚脉之象,加上冷热不匀,风邪入体……
  张太后听着皱了眉头。太医知道张太后的性子,也不敢拿那些之乎者也的来糊弄人。她又不是外头那些听一耳朵关于男症的事,就恨不得把耳朵给洗一洗的愚昧老太,很快就听出了太医是说儿子纵欲过度,导致身体虚弱。
  王皇后哑然,她下意识的看向张太后,张太后肃了脸色,转头问人,“是谁伺候皇上的?”
  旁边人答了,张太后握紧了拳头,“传我的话,那两个宫女儿发配到浣衣局去。”
  王皇后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媳妇之前就和皇爷说过,要保重身子,可恨那些宫女儿,一个两个的,都知道浓妆艳抹,做个娇艳的样儿来勾引皇爷!现在倒好,皇爷被这些狐媚子给弄坏身子了!”
  说起来,竟然还真的伤心了起来,哭的也真了。
  王皇后的委屈,张太后是知道的。她并不放在眼里,这后宫的女人哪个没有受过委屈,王皇后那些还不能入她的眼。
  张太后摆手,王皇后的抽泣立刻低下去了,眼角的泪珠一抹,坐在那儿,两眼红着。依旧是宫廷里头调~教出来的端庄雍容。
  “现在皇上病了,你是六宫之主,记得这个节骨眼上别出乱子。”张太后说着,看向连嬷嬷,“去把大哥儿叫来,爹病了,做儿子的该过来伺候的。”
  王皇后听了,心里一喜,跟着点头,“老娘娘圣明。”
  连嬷嬷垂头应了,到外头传话。
  张太后抬手,宫女过来搀扶,“我先去看看皇上。你过来吧。”
  两人从明一间里头到寝殿那边去。
  宣和帝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坦的,想起来,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身边伺候的太监拿个小药包放在他鼻子下头,他用力的嗅了嗅,太监给他按了面上几个穴道,鼻子里头堵塞的一团才慢慢疏通,喘过气来。
  “皇爷,太后娘娘来看您来了。”太监在旁细声细气道。
  宣和帝挣扎着起来,叫人扶着自己从床上起来,一头重一脚轻。艰难的走到落地罩那儿,一阵眩晕,险些整个人向前栽倒。幸好两边的太监够机灵,一左一右把人给扶的结结实实。
  他见着张太后的面,就要跪下来,“娘。”
  张太后吓了一跳,伸手就来扶,“不舒服就回穿上躺着!别乱动。”
  “这礼数是不能少的。”宣和帝被老娘搀扶着,都不敢使劲儿,撑着站起来。张太后叫太监把人搀扶到里头去。
  因为是风寒,所以殿内窗户封的严严实实,为了防止有风进来,棱窗那儿都拿油布蒙了。
  宣和帝重新躺回去,张太后亲自给他盖好被子,“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叫我不放心!”
  “让娘担心了。”张太后坐在床边,“你这段日子好好养病,身子好比甚么都重要。”说着她看了一眼跟在后面进来的王皇后,“皇后就好好把后宫的事儿都给打理好,不要出乱子。”
  王皇后低眉顺眼的,“是。”
  宣和帝瞥了王皇后一眼,“劳烦皇后了。”
  王皇后颇为惶恐的低头,“这是臣妾的本分,担不起劳烦二字。”
  “你的媳妇,做事还是信得过的。”说着,外头有人传话,“大殿下过来了。”
  宣和帝眉头一皱,张太后见着他眉头解释,“是我叫他来的。爹病了,做儿子的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过来伺候。”
  话都这么说了,宣和帝也不好剥老娘的面子,把大儿子给赶回去,只得叫人把朱承治给叫进来。
  朱承治到了寝殿,就利索的跪在地上磕头。
  宣和帝闭眼就叫人起来了。朱承治起来之后站在一旁,依旧是乖巧的模样。
  张太后上下打量这个大孙子,越看越喜欢,“大哥儿在这里伺候皇上,我就能放心了。”
  亲娘都这么说了,宣和帝还能把人给赶回去?只能憋着口气应了。朱承治倒也真有个孝子的模样,药汤来了,他亲手试了温度,持着药汤喂宣和帝吃药。药汤漆黑,为了不影响药效,都没有加蜜糖。
  朱承治听说宣和帝染上风寒,咽喉肿痛,吞咽都有些困难,所以特意叫太监准备了个小点儿的银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