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方钰叼着棒棒糖,“老师,我屁股疼,起不来啊。”
  所有人,“……”这人胆子真大。
  方钰猛地觉得背脊有些发冷,他转头,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那是付秋,随后他的手环弹出一个强制会话窗口,是付秋发来的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话:下课去卫生间。
  卫生间,对不起,他污了,付秋不会是想……检查那啥吧?
  “方钰!”赵文柏温和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他在这里说话,方钰竟然还望着虚空发呆,上次考试也是这样,到底在看什么?
  赵文柏视线扫过方钰手腕上方,那里空空如也。
  不过方钰倒是回过神来,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把付秋告诉他的答案一字不差地说出来,然后方钰满意的看到赵文柏铁青的脸色。
  下课铃声打响,付秋几步跑过来,要赶在赵文柏开口之前,把方钰带走,然而赵文柏此次,却叫住了他们两人,“有重要文件签署,跟我来一趟。”
  去了赵文柏办公室,发现余思淼等人也在。
  赵文柏绕到办公桌前坐下,从一叠文件档案里抽出几份打印装订好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这份文件,凡是晨辉学院的学生都要签字,你们先看看吧,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方钰知道,赵文柏不希望他们提出疑问。
  方钰拿到文件,仔细看起来,这是一份学生跟学校之间的保密合同,第一页就注明了学生在学校期间将自愿服从校方一切管制,且禁止上诉;第二页就是写的学生死后,自愿把躯体交给校方进行处理,处理结果,任何人不得干涉;第三页则是几张高清图片,正是昨天他杀人的场面,同时注明了死者的姓名,下面有一行字:本人(名字)承认上述行为真实有效,没有任何虚假。
  名字部分是空白,需要本人签字。
  赵文柏笑着说:“如果你们违反校方条例,我有权将证据交给警方。”
  “哪个凶手会这么蠢,自己承认自己杀了人?”余思淼简直无法理解学校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他们就不怕公布之后,警方会因为好奇查到学校本身上来?毕竟哪个学校会让学生签署这样的文件?他不明白,转头想问问方钰有个什么章法,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余思淼指着方钰,“你签了?”
  方钰刚签好名字,盖上笔盖子,点头,“签了啊,有什么问题吗?”然后一脸很正常的表情指着他们,“你们怎么不签?你看付秋,他签的比我还快,不过嘛,就是字赶我差了点儿。”
  他探头瞅了一眼,被付秋眼疾手快地盖住,“哎,让我看看嘛,不就是丑了点儿,怕什么?”说着,他就伸手去够,付秋捏着文件拿远,转头给了一个让方钰自己体会的眼神。
  方钰默默吞咽了一下,收回手,假装没事儿人一样地抓了抓头发,“那啥……咳……”然后指着余思淼几个,严肃道:“我说你们,别浪费时间,快点儿签!”
  余思淼等人猛不丁被方钰吼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赶紧签了。
  付秋见方钰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你自己的签名上,这才又挪了回来,但哪想到,他刚放笔的一瞬间,眼前猛地闪过一道白影,再一看时,桌上哪里还有他的文件。
  付秋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用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方钰。
  方钰扫了一眼文件上的签名,唇角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的把文件还了回去,“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倒是没看出来,你的签名很有花体的感觉啊,还画了一个小爱心,爱心旁边还写了个y?我名字也是y,你不会暗恋我吧?”
  余思淼等人看着付秋,神色复杂。你能想象一个看起来性冷淡,骨子里又高傲得要死的人,在自己的名字上面加了一个小爱心的感觉吗?
  付秋周身的气息则越来越冷。
  方钰状似没有任何感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嘛,别当真,这样吧,我承认你签得比我好看,这总行了吧。”
  付秋睨了他一眼,把方钰的文件抢过来,在上面也画了个爱心,旁边写了个s。
  唉唉唉?s是什么?不要在人家名字上乱画啊!方钰一把抢过来,爱心和s正好写在名字后面。
  赵文柏看不下去了,“签好了就交上来。”
  话音落下,一份文件朝他面门飞来,他虽然躲闪及时,但脸上还是被纸张的边缘划开了一条口子,赵文柏抹了一下,指腹瞬间被染红,他抬眼看向正对面的人。
  付秋淡淡道:“对不起啊,手滑。”
  赵文柏沉着眼,“可千万不要有下次了。”
  付秋,“下次的事情谁知道?”
  赵文柏转头看方钰,“方钰,去帮老师把医药箱拿来。”
  方钰,“我特么只想当吃瓜群众。”
  付秋起身拉住方钰的手,“老师叫我们来就是签署这份文件的吧,既然都签完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老师办公了,作为班主任,又是校纪委,想必会很忙。”
  付秋抓着他的力气很大,方钰几乎被一路拖着走。
  余思淼看他们都走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赵文柏黑沉沉的脸色,赶紧说了一声老师再见,也跟着火烧屁股地跑了,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没忍住回头一瞥,却见赵文柏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音乐盒,叮叮咚咚的音调似曾相识。
  方钰被直接推进了教学楼的卫生间。
  晨辉学院的卫生间很高档,都是单人隔断间,里面很宽敞,角落里点着熏香,真个厕所里都是香喷喷的,一点儿都不臭,可就算它不臭,方钰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跟另外一个男人蹲同一个间。
  “转过去。”
  没有外人在,付秋简直换了个人,强势得不行,方钰被他摁在门上,三下几下就脱了裤子。
  “这是什么……”
  付秋从方钰身上搜出一个形状不可言说的东西的时候,方钰整个人一下子就空了。
  看到所谓的健身仪,方钰一言难尽,“我被逼的。”
  第36章
  此时,上午第三节 课已经开始很久。
  等方钰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推门走出来时,他完全没料到会看到郑柯,正在扣扣子的动作突然就僵住了,换做是谁,被看到他这副样子也很尴尬的吧……
  付秋靠在门上,单手揣着口袋,目光根本不往郑柯的方向多停一眼,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见方钰衣服还没穿好,特地伸手帮忙整理了一下,然后才拉着他的手离开。
  郑柯站在原地,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转身,拉开的门,正巧是方钰用过的那一间,还未散去的味道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刚才听到的都是真的……他看了一眼早已起反应的下身,烦躁的一头撞在隔间上,发出咚的一声。
  可只要他闭上眼,方钰就会出现在郑柯的脑子里,不管是视频里的体态,声音,还是方才受到惊吓的样子,就像一道印记,深深铭刻在他心间,骨子里,灵魂处。颤抖的双手,想要触碰,狂跳的心想要接近,浑身上下都叫嚣着强烈的渴望。
  好想抱他。
  郑柯心里头默念着四个字,额头抵着隔间门,难受地碾压着,表情时而彷徨,时而狰狞,时而痛苦……尽管额头被他折磨出大片红印,他都没移开一分,除了这样,他似乎找不到能够缓解心中渴望的办法,然而这种办法,也不过是望梅止渴,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其实早已有预兆了吧?郑柯苦笑,在方钰挡在他面前,被敲得头破血流的那一刻,那么瘦弱的人,被人轻轻一推就倒在地上,当时他就能感觉得到,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正在渐渐融化掉,只可惜他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在赵文柏已经下手之后……
  如果当初能勇敢一点,如果能杀了赵文柏,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郑柯想到了付秋,那个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危险的男人,他揉了揉至今还痛着的肚子,就算没有赵文柏,也还有更危险的付秋。郑柯想着,如果他有付秋那样的魄力,有付秋那样的自信,有付秋那样的本事,他是不是就能离那人更近一些?那个人,已经对他失望了吧,想到方才被付秋拉着却不敢声张的方钰,对方也知道,在这座吃人的学校,也只有付秋才能护得住自己,所以才……
  猛地抓住心口,好疼……
  “啊——这里有人晕倒了……”
  一道惊诧声响起,郑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几双腿出现在眼前,他皱了下眉头,自己什么时候倒在地上了,他捂着胀痛的头,想要站起身,却突然又被一双手给推了进去,脊背硬生生撞在抽纸金属卷筒上,一阵尖锐的吨疼同时席卷而上。
  “我还以为是谁呢,怪不得没来上课,原来一直躲在这里,把他拖出来给我打,老子看上的人,他也敢染指!”说话的正是五班的体育委员,他喜欢上了新来的转校生林施,结果林施竟然跟郑柯写了情书,郑柯这家伙还把人家给气哭了!给脸不要脸,他都小心翼翼伺候的人,郑柯这个混账竟然还敢甩脸子,这不同样的把他的脸也往地下踩吗?
  郑柯被几双手拖了出去,他的伤还没好,现在身体又极度不适,身形一晃,直接摔在地上,总之在另外几人严重,郑柯是很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体育委员登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个垃圾,就这副得性还敢称校草?呵,除了一张脸,他还有什么?”
  结果,他这句话刚撂下,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却突然双肩抽动,笑起来。
  五班体育委员几人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得退了几步,随后反应过来,愈发恼羞成怒,挥手就让跟班儿冲过去把人揍趴下,“我看他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一拳砸在郑柯的脑袋上,郑柯整个人一歪,另一边再次撞到水槽瓷砖上,那声音大得他们听着都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被郑柯仍然不停歇的笑声给激怒,几人把郑柯围着中间,手脚并用,更甚至有人拿出小刀往郑柯身上划。
  可郑柯非但没有疼得满地打滚,反倒笑得更加大声。五班体育委员摸了摸手臂,郑柯类似癫狂绝望的笑声,笑得他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我看他能撑到几时!”
  郑柯笑够了开始掉泪,五班体育委员以为是郑柯因为被打而哭,心下很是满意,他却是不知道,郑柯之所以哭是因为自我唾弃,自我鄙夷,因为无法接近那个人而难过的哭泣。
  方钰就靠在公共卫生间大门外,垂着眼,面无表情,手里拿着棒棒糖,慢慢地舔着。揍人的声响,郑柯的笑声,五班体育委员的嘲笑,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就这样站了很久,久到郑柯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时,他才从系统空间取出金色铲子,看了一眼上涨的临时属性,他叼着棒棒糖,走了进去。
  阳光射下,他的影子长长的拖在五班体育委员的脚下,方钰扫了一眼快昏死过去的郑柯,转眼又看向被打扰后同时转过头来的五班体育委员,懒懒道:“够了吧。”
  “你tm又是谁?我奉劝你,老子办事,你最好滚远点儿。”
  金色铲子点着地面,方钰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形式吓到,他平静道:“我要是不滚呢?”
  “老子连你一起……”
  “啪——”的一声巨响,五班体育委员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门板上又砸在地上,其他人看得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看着正举着金色铲子的方钰,这么一个小矮子竟然把一个体重60多斤的180体育委员给怼出三米远!这绝对是幻觉吧……
  郑柯同样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视野中混杂着鲜血,看什么东西都带着绯色,他虽然看不清方钰的表情,可后者毫不犹豫,干净利落一铲子拍飞五班体育委员的画面,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被绯色包裹的方钰,就像艳丽的罂粟,让他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方钰撩了一下散落的发丝,“对待你们这些没有价值,又品性恶劣的人,我耐心一向不是很好。虽然我看起来是没用,可对付你们绰绰有余。”
  五班体育委员惊惧地扫了一眼方钰手中的铲子,他心有不甘,今天竟然被一个小矮子给教训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在学校里混下去,他跟几个跟班对了一下眼色,其他人放弃郑柯,从背后朝方钰扑了过去,他们都已经预见方钰被他们摁在地上狂揍的画面了。
  可方钰明知道有人在背后,又怎么可能不提防?
  他一个转手,双手握着铲子,直接拍了一个囫囵,几个跟班瞬间呈弧线躺了一地,方钰单手把铲子插进地面,几人看到开裂的地面,猛地一颤,更加恐怖的看着方钰,这要何等力气?
  “我最讨厌一些小看我的人,老子低调顺从,就以为老子好欺负,他们就算了,毕竟躲不开,暂时就忍一忍,而你们这样的,呵,给活路不要,非要死路,你说我把你们都埋起来,谁能找得到?”
  方钰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挖坑,那厚厚的钢筋水泥地板竟然直接被他挖出一个大坑来,然后他走到最近的一个人身后,铲子一拍,那人直接滚进坑里面。
  掉进坑里的人吓得当场崩溃,像有鬼在屁股后面追一样,疯狂的想要从坑里爬起来,然而每当他爬起来的时候,方钰就是一铲子,把他打了回去,来回数次,那人已经满脸是血,直到再也没力气爬上来,他便开始丢第二个人。
  五班体育委员手脚颤抖,终于待不下去,尖叫着屁滚尿流,手脚并爬地跑了出去,方钰也没拦,把最后一个人丢进去拍晕过后,就把铲子收了回去,走到郑柯跟前,蹲下,支着脑袋,“怕吗?”
  方钰裤腿上都是血,可郑柯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他只觉得眼前人,比上一次更有魅力,更加好看,也更让他浑身战栗。他顺从自己的心意摇了摇头,然后他就被方钰扶了起来,不过后者显然没什么力气,他能震住那些人,靠的是铲子的自带重力和挖坑特技,所以在郑柯往他身上一倒时,方钰也跟着倒下。
  郑柯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方钰会这么容易被扑倒,他慌张的想要站起来,却不小心摸到一片柔软,他心神荡漾了一下,视线移下,那是方钰的腰……原来这么软啊……
  方钰恍若看穿他,“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郑柯如烫到手一般,飞快把手挪开,但他也再次跌坐在地上,最后方钰还是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扶去医务室,至于卫生间地上躺在坑里的人,总会被发现的吧……
  抵达医务室的时候,郑柯眸底闪过一丝遗憾,他好想就这样拥着怀里的人,嗅着他的发香,小心翼翼假装不经意亲吻到他的耳际,看着那张白皙的脸渐渐染上红晕,可惜,现实终究是残酷的,摆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死路。
  校医接过郑柯,把他扶到床位上躺好,然后开始检查。
  过了一会儿,校医叹息道:“多处软组织受伤,还有脑袋有轻微脑震荡,需要住一段时间观察,不过最好需要有人看着,你也知道的,学校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郑柯沉默下来,他没有朋友,自然不奢求会有人照看他。
  “我反正无事,就我来吧。”方钰说道。
  校医看方钰小小的个头,噗嗤一笑,“你自己都照看不了自己吧。”
  方钰,“老师你可不要小看我啊,我刚刚还揍了好几个人呢。”
  校医摇摇头,“你要留下来,也不能找这种借口啊……”
  总之方钰还是留下来了,他看郑柯虽然没露出什么表情,但他知道,郑柯心里肯定是很高兴的……如果郑柯真的不想见到他,依前者的脾气,早就很不耐烦了。
  郑柯是很高兴,可也很挣扎,难安。他感觉灵魂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说,既然没可能,倒不如趁早放手,也好过日日夜夜的漫长折磨,赵文柏可以用强制手段让方钰妥协,而付秋也有能力保护方钰,他们都有可能跟方钰在一起,唯独你,不行,没有资格!
  而另一半又在说,想靠近他,想碰他,想抱他,只要被他看着就很开心,就很幸福……就算有赵文柏和付秋,可他还是来救我了,不顾生命危险来救我了!只要有方钰存在的地方,就连空气都是清新的……他不想放手……
  “你支开我,就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