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朱然急急忙忙地转身走了,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朱清越把温度计夹在楚彦的腋下,转身去洗手间里接了一盆冷水,弄湿毛巾贴在他额头上给他降温。
  忙活完这一切后,朱清越才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屋子简洁到极致,墙壁上连墙纸都没贴,屋里只有床、衣柜和两个床头柜,窗帘用的是灰色调,感觉有些冷清。朱清越的目光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意外地发现靠窗那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里面居然是……是自己的照片吗?
  朱清越起身走了过去,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他几年前在战队门口拍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刚满十八周岁,跟现在比起来还有些青涩,却不像小时候那么幼稚了,对着相机笑得十分腼腆。彼时,他已经是清沐战队的队长,楚彦给他过了一次很隆重的成年生日,并在战队门口给他拍了张照片作为留念。
  十八岁生日那天拍的照片……师父为什么要把它放在床头柜上?
  第130章 真相
  楚彦退役之前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结果,好好的师徒, 退役之后就干脆地断了联系,楚彦只在q上留了一句言:“我工作忙, 到了新单位要换号, 以后不常联系了, 你自己保重。”
  朱清越自然舍不得跟他断了联系, 立刻打他的电话,结果是空号,微信没有回音,q号也不登录, 像是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问小叔,朱然只说楚彦回学校拿学位, 正在准备毕业答辩。朱清越以为他比较忙, 也就不好再打扰他……
  可是,楚彦拿到学位证之后去了哪也没跟朱清越说一声,两人从关系亲密的师徒渐渐变得形同陌路,这让朱清越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楚彦是生他的气、或者讨厌他才不联系的, 可为什么床头柜上会摆着他的照片?
  这张照片对朱清越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那是他十八岁成年生日宴会上拍的,他还记得楚彦给他办那次生日会时特别豪气, 请了很多大神过来,还在酒店包下一层楼做自助餐,订了三层的大蛋糕。楚彦亲自推着蛋糕走到朱清越的面前, 微笑着说:“清越,从今天开始你就成年了,祝你生日快乐。”
  周围唱起了生日歌,朱清越感动得眼眶发红,然后在师父温柔的注视下闭上眼睛许了个愿,一口气吹灭了十八根蜡烛。
  那是朱清越从小到大最高兴的一天,所以,照片里的少年笑容虽然腼腆,可眼中的喜悦之色却几乎要满溢出来。
  师父收藏这张照片又是为什么?
  正想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发出“唔”的声音,眉头皱了皱,很不耐烦地将贴在额头上的毛巾扯下来扔在一旁。朱清越察觉到他醒了,立刻拿起毛巾换了一次冷水,回到床边仔细地把毛巾贴在他的额头上,问道:“师父,你醒了?还难受吗?”
  楚彦的意识其实并不清楚,高烧让他似乎产生了幻觉,他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正坐在床边,目光关切地看着他,嘴唇一动一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楚彦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个人的脸,声音沙哑地问道:“清越?”
  朱清越微笑起来:“我来看看你的体温……”刚把温度计从他腋下拿过来,还没来得及看,身体就猛地落进了一个怀抱里,朱清越愣了愣,想要挣脱,结果楚彦的手臂如同铁箍一般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他拉进怀里,然后用力地亲了上去。
  “唔……????”被滚烫的嘴唇吻住,朱清越的脑子完全懵了。
  楚彦在高烧之下本来就十分烦躁,意识不清不楚,对方身体微凉的温度让他十分贪恋,一手紧紧搂着对方的腰,另一只手撩开朱清越的毛衣,肆意地在他光滑的身体上来回抚摸着,舌头也趁机撬开了牙关,毫不客气地探进他口中,疯狂地翻搅。
  “……”粗暴又热情的亲吻让朱清越的口腔里阵阵发麻,身体也完全僵硬下来,他即便再迟钝,也察觉到此时此刻楚彦是在发烧犯浑……
  “唔……师……师父……你……”舌头被他反复纠缠,从楚彦舌尖传来的滚烫温度,几乎要将朱清越的口腔给融化了,朱清越连话都说不完整,一张脸涨得通红,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师父……放开我……”
  偏偏楚彦的脑子也不清楚,小徒弟越是挣扎,他就越想镇压,一个翻身将乱动的家伙压在床上,胡乱扒掉对方的衣服,蛮不讲理地就开始亲。
  “……”朱清越吓得脸色惨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力气没有楚彦大,一时挣脱不开,可又知道对方是在发烧犯糊涂,不敢下重手把人打伤。
  楚彦滚烫的嘴唇在身上亲个不停,留下一串青紫痕迹。
  朱清越反抗片刻,发现这男人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朱清越终于忍无可忍,一手端起床头柜上的冷水,顺着楚彦的脑袋就浇了下去!
  “……”被泼了一头冷水的楚彦似乎稍微找回了一丝理智,动作突然停顿下来,就像美梦被人吵醒了一样,眼眸中有些无辜的茫然。朱清越立刻将他推到旁边,狼狈地找来自己的衣服穿上,翻身下床,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楚彦愣了一下,紧跟着就闭上眼睛继续死睡过去。
  朱清越:“……”
  他从来没谈过恋爱,更别说跟人亲吻,结果这混账师父趁着发烧莫名其妙就亲了他,这算是怎么回事?
  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的男人,朱清越很想踹他一脚,可楚彦继续昏睡,朱清越也不想跟一个烧糊涂的家伙计较,只好无奈地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再用毛巾把他身上的水迹擦干净。
  刚才对着他的头浇了一盆冷水,可别让感冒严重了才好。
  想到这里,朱清越赶忙把淋湿的被子拿开,脱了他的衬衣,让他睡到床单没湿的那一边,再从衣柜里找到一条毛毯给他盖上。
  刚盖好,就听男人皱着眉低声喃喃,似乎在叫谁的名字。
  朱清越没听清,附身把耳朵凑了过去:“你说什么?”
  在漫长的沉默后,朱清越终于听清了他说出的那句话——
  “……清越……我……好想你。”
  朱清越的心脏猛地一颤,完全没想到,他在发高烧意识模糊的时候,居然会叫出自己的名字!
  “……清越……清越……”
  这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呢喃,让朱清越整个人都震住了。
  他会在发烧的时候叫自己的名字?他把自己的照片放在床头柜上?他刚才还……亲了自己?
  朱清越虽然没谈过恋爱,可他并不是傻瓜,把这一切联系起来,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实几乎昭然欲揭——
  那个事实就是……楚彦喜欢他。
  楚彦居然喜欢他吗?!
  朱清越愣愣地看着床上眉头紧皱的男人,这些年来,心里筑起来的坚定信念,终于开始慢慢地崩塌。
  他那么信任、尊敬楚彦,一直把楚彦当成是除小叔以外最亲的人,楚彦怎么会对他有这种念头?是他误会了吗?可这一切又怎么解释?
  一想到刚才被师父压在床上亲的画面,朱清越又羞又怒,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管这个人。
  可是,楚彦还发着烧,看上去难受极了,把一个病人单独丢下,朱清越良心上又过意不去,只好坐在床边,默默地说服自己——发烧烧糊涂的人说的话、做的事都不算数,据说有人发烧时还幻觉自己在杀人呢,楚彦现在意识不清,不能就这么下结论,一定是他想多了……
  勉强说服自己后,朱清越这才转身去洗手间换了条毛巾,继续给楚彦冷敷。
  ……
  一直到下午五点钟,楚彦的烧才终于退了,人也清醒过来。
  见他睁开眼睛,朱清越便故作平静地问道:“你醒了?还难受吗?”
  楚彦皱着眉坐了起来,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淡:“你怎么会在这?”
  跟刚才那个抱住他狂亲的疯子相比,清醒过来的楚彦简直冷静得过分。
  朱清越解释道:“你在公司直接晕过去了,我跟小叔一起送你回来的。你发高烧,自己不知道吗?”
  楚彦淡淡道:“没事,小感冒而已。”
  都烧晕过去犯糊涂了,还小感冒,而已?
  朱清越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表情平静、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的事,大概真是自己多心了?想到这里,朱清越轻轻松了口气,问道:“你饿不饿?我叫点外卖吃吧。”提到这个话题,朱清越才猛然想起自己根本没吃午饭,一整个下午都在寸步不离地照顾他,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楚彦睡了一觉也饿了,点点头道:“我要一份宫保鸡丁和麻辣水煮鱼。”
  朱清越气道:“你感冒了嗓子哑成这样还吃麻辣水煮鱼?吃点清淡的素菜。”
  说罢就自己做主,打开手机点了份素炒油麦菜、清炒竹笋和松仁玉米,再要了两碗皮蛋粥。
  楚彦看了一脸认真的小徒弟一眼,没有反驳。起身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掀开被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身上盖的不是那床熟悉的被子,而是平时很少用的毛毯。而身下的床单,有一大片被水给淋湿了,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盆冷水以及退烧用的毛巾。朱清越穿的是一件低领毛衣,露出的锁骨处,暧昧的吻痕若隐若现。
  一些记忆片段突然涌上脑海,楚彦的脊背微微一僵,看向朱清越的眸色变得愈发深邃。
  ……
  楚彦洗完脸出来的时候外卖已经送到了,朱清越在餐厅里把三份菜依次摆好,去厨房找餐具,发现厨房里空空如也,别说碗筷,连个锅的影子都看不见,他只好无奈地拆开商家送来的一次性筷子和勺子,说:“你这厨房不用的吗?什么都没有。”
  楚彦走过来坐下,拿起一次性餐具,说:“这单身公寓只是过渡用的。以后成家了,肯定不会住这么小的房子,厨房我没好好装修,平时也不在这做饭。”
  果然自己想多了吧?他还打算成家呢。
  朱清越心里松了口气,没再多问,低头默默地吃饭,楚彦也不说话,两人显然都饿了,很快就将三份素菜一扫而空。
  吃过饭后,朱清越将餐盒全部收拾到塑料袋里,起身说:“师父,我该走了。”
  楚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又叫我师父了?今天不是还吵着说,以后跟我互不相干吗?”
  “我说的只是气话。”朱清越微笑着道,“我关心你的时候,你总是把我堵回来,我脾气再好也会生气的。可是,你那些年对我多好,我都记得,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们那么多年的师徒情谊,怎么能说断就断呢?”
  楚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朱清越面前:“就算我欺负你,你也不想跟我彻底断了?”
  朱清越怔了怔,尴尬地扭过头去:“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楚彦笑了笑,伸出手将他的下巴轻轻拧了回来,然后在朱清越震惊的目光中,附身吻住了他。
  朱清越:“……”
  这个吻很轻,不像刚才烧迷糊的时候那么粗暴疯狂,反而透着一丝疼惜的温柔。
  亲吻过后,楚彦才拉开距离,看着朱清越的眼睛,低声问:“我刚才那么对你,你不生气?”
  听到这话,朱清越全身的寒毛都快要竖起来——他以为楚彦只是烧糊涂了才会那么对他,原来,这个人全都记得!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就被他给拆穿了!朱清越猛地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对上青年满是惊慌的清澈眼眸,楚彦深吸口气,平静地说道:“这层师父的面具带得太久,我也累了。今天做了那些混账事,我不想再找借口给自己开脱——没错,清越,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的师父,做梦都会亲吻你的师父——我躲着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你看,你今天送上门来,我果然没忍住亲了你。”
  朱清越的眼眶猛然一红,几乎要流下泪来。
  对他来说,楚彦的亲口承认,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原来所谓的师徒情深,早就成了假象吗?
  朱清越用力地攥住拳头,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对我……是什么时候?”
  楚彦轻笑道:“什么时候?大概是你十八岁的时候吧。那会儿你才刚成年呢,还整天钻到我的被窝里抱着我睡,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早上都比你早起吗?因为我要冲冷水澡灭火。我得忍着半夜不对你犯禽兽,还要在你面前装君子,扮演一个好师父的角色,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忍得有多辛苦……”
  “够了!”朱清越红着眼眶打断了对方。楚彦的这段话简直让他毛骨悚然,那时候他确实很喜欢钻到楚彦的被窝里,他自小体温偏低,加上十分怕冷,师父的被窝里特别暖,他当时很单纯,也没有多想,就觉得两个人挤挤睡也挺舒服的。
  然而在他单纯地抱着师父睡觉的时候,楚彦居然一直在压抑着要侵、犯他的念头?这简直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朱清越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们还是互不相干吧……”
  他像是逃一样,飞快地换上鞋跑出了房间,手抖着按下电梯,如同受惊的小动物。
  楚彦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瞬间一片冰凉。
  是的,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不敢说破。
  与其让你讨厌这个师父,还不如给你留下一些美好的念想……
  可惜,事与愿违,那些美好的回忆,终究还是会彻底粉碎。
  楚彦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电梯声音响起,有个年轻的邻居走出来的时候,他才终于回过神,在对方惊讶的注视中微笑着关上门。
  他深吸口气,拿出手机给朱清越的微信发去了一条很长的文字信息:“清越,这些年我看着你一点一点地成长,不知不觉中对你动了心。我喜欢你,很喜欢,想护你一生、守你一世的那种喜欢。但我知道,你只把我当师父看,为了保持你心目中的好师父形象,我一直没敢说出口。但我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在你的面前控制自己,所以我选择跟你疏远。没想到这次相遇,还是没能瞒得住。其实,师父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朱清越坐在出租车上,看着手机里弹出的这条信息,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难过,整颗心像是被一双手用力地捏成了碎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