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什么事?”
  “您觉得周雪薇怎么样?”
  “哪方面?”
  “战术水平,指挥能力,比起袁曦呢?”
  “……”秦陌觉得他这完全是多此一问,答案再明显不过,“你是风色现任队长,队员的水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周雪薇确实比袁曦强了不只一点,只是,她个性低调,从来不跟人争。我想建议经理把袁曦换掉,但又怕这么做会伤他的自尊。您也知道,袁曦这个人自视很高,总觉得自己最强,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吃大亏。雪薇才是新队伍最合适的队长……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邱宗平打下来一大段话,似乎很是苦恼。
  秦陌早已离开风色俱乐部,对风色的内政自然不好干预。
  不过,邱宗平的想法很正确,如果秦陌还在风色的话也不会让袁曦这个人带队进驻新项目,有袁曦这样的队长,风色俱乐部的新队伍真是前途堪忧。经理当时考虑欠妥,肯定是因为袁曦信誓旦旦地对他做出了“我一定能把队伍带好”之类的保证。
  然而,袁曦个人实力强,带队能力却很渣,如果真让他担任队长,明年联赛开始后,风色这支新队伍肯定会变成联盟的笑料。
  秦陌毕竟对风色有很深的感情,也不希望风色的新队伍毁在一个笨队长手里。
  仔细考虑过后,秦陌给了邱宗平一个建议:“这件事你可以先跟雪薇还有经理商量一下,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比如,女队长带队更能吸引赞助商,更好积累人气之类,让周雪薇当队长,袁曦当副队,以后赛场指挥都听雪薇的。袁曦哪怕一时气不过,但只要雪薇带队指挥赢下几次比赛,他也就服气了。”
  “还是陌神考虑得周到。”邱宗平的心中十分佩服,秦陌确实比自己细心得多。本来秦陌早已离开风色,这种事不该求助于他,但一方面,邱宗平心里一直把秦陌当成师父一样敬重,另一方面,周雪薇、袁曦都是秦陌带出来的选手,他咨询秦陌的意见,只是为了更加肯定自己心里的想法。毕竟换队长不是小事,能得到秦陌的支持当然是最好的。
  “谢谢陌神,我先去找一下经理。墨决这边我不会再查下去,希望你不要介意。”他查墨决只是为了确认秦陌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如今既然得到答案,其他人的身份背景他也不想全部扒出来,那样会引起秦陌的反感。
  反正,墨决的阵容总有公布的一天,邱宗平做卧底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
  晚上十一点,风色的队员们完成了训练任务,各自回房。
  袁曦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邱宗平敲门进了周雪薇的宿舍,袁曦立刻在宿舍门口停下脚步,去偷听实在不好,但他真的挺好奇的——邱宗平大半夜找周雪薇干什么?难道他俩有情况?周雪薇妹子长得很漂亮,长头发大眼睛,还有种很独特的灵气,跟邱宗平似乎挺般配?
  袁曦胡思乱想了一阵,挠挠头,自顾自地进屋睡觉。
  一直到十二点的时候他才听到开门的声音,邱宗平跟周雪薇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居然聊了一个小时……
  袁曦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直到邱宗平睡下,他才渐渐地睡着了。
  梦里,他看见自己捧着独步江湖的冠军奖杯朝台下的观众们鞠躬,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袁曦站在舞台中间高兴得脸都红了。
  早上醒来时,因为一夜好梦,袁曦整个人都特别精神,到训练室后立刻组织大家组队打排位赛,连赢了十局,神气得不得了。
  但让他疑惑的是,邱宗平今天居然没来训练室?
  不来才好,免得那个人坐在旁边让他全身都不舒服。不过……袁曦疑惑之下还是问了问赵星辰:“小辰,你看见邱队去哪了吗?”
  赵星辰说道:“我早上吃饭的时候看见他跟经理出去了。”
  袁曦也没有多想,继续心情愉快地打着排位。
  下午的时候,他跑去经理办公室,本想跟经理汇报一下组队的进度,结果却听里面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换掉袁曦让周雪薇担任新队伍的队长,这实在有些难办。袁曦当初信誓旦旦地跟我做过保证,他说一定会带着新队伍拿下冠军……”
  “但是经理,袁曦的个人能力不错,带队确实不行。据我目前的了解,独步江湖已经有好几支强力战队准备参赛,除去俱乐部旗下的那些队伍,剑歌、玉楼春晓这些民间队伍的实力也非同小可,何况陌神也带队回归了。像袁曦这样单纯的人,以后到了赛场上,岂不是被各大战队轮着虐吗?”
  屋内沉默了片刻,又响起经理的声音:“要不让雪薇当副队,赛场指挥就听雪薇的?”
  “这样的话,袁曦更不会服气。以他的性格,只要他当了队长,肯定会让队员们全都听他的。而且,雪薇的性格也不可能站出来跟他争夺指挥权。要想永绝后患,只有把袁曦的队长给撤了,让周雪薇当队长。”
  “你说得有道理。但换队长的事直说的话袁曦肯定没法接受,我们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就说,赞助商更青睐周雪薇带队,女队长目前只有国色天香一家,如果我们俱乐部也出来一个女队长,对战队的人气是非常有利的。指挥方面,可以先一人一次轮着来,只要袁曦指挥的比赛输个两次,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跟雪薇争了。”
  “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邱宗平的声音低沉又平静,隔着门传过来,却字字诛心,句句刺耳!
  袁曦狠狠地攥住了拳头,双眼泛起大片的血丝,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转身飞快地跑回宿舍,“砰”的一声摔上门,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行李。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他一直自信满满觉得自己挺厉害的,结果,别人却在背后看他的笑话,把他说得一文不值,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他的心脏好像被邱宗平的一块重锤用力地砸成了烂泥,胸口如同压着块千斤重的巨石,每次呼吸都一阵钝痛。
  ——是的,我是比不上你,当初秦陌走的时候就说了,你比我更合适当队长。
  ——可我去新的项目发展这碍着你什么了?你还要多管闲事跑去经理面前告我的状?
  ——既然你们都这么瞧不上我,那我待在风色俱乐部还有什么意义?
  袁曦双眼通红,也不知是不是气昏了头,他连行李箱都看不太清楚,胡乱把衣服塞进箱子里,顺手拿起手机和钱包就转身出了门。
  赵星辰从训练室里出来倒咖啡,看到袁曦如同要爆炸一般提着箱子迅速下楼,不由惊讶地道:“袁队,你去哪?”
  “不用你管!”楼下传来一声几乎要震破耳膜的怒吼。
  “……”赵星辰呆了呆,立刻回训练室喊道:“雪薇姐!出事了!”
  周雪薇摘下耳机,回头看他:“怎么了?”
  赵星辰说:“袁队提着箱子走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周雪薇冰雪聪明,立刻反应过来是邱宗平提议换队长的事情被袁曦给知道了,她二话不说转身就去经理办公室,正好碰见从办公室里出来的邱宗平。
  见周雪薇急匆匆地跑过来,邱宗平疑惑道:“雪薇,你找我?”
  周雪薇忙说:“邱队,袁曦好像知道了你提议换队长的事情,小辰刚看见他提着行李箱跑了出去。”
  邱宗平皱起眉头:“他跑了?”
  周雪薇很无奈地说:“估计是在赌气,你快去找他吧,跟他解释清楚。天气预报下午有暴雨,袁曦急匆匆地出门,可别淋感冒了。”
  邱宗平的脸色微微一僵,立刻以百米赛跑般的速度追了出去。
  然而,袁曦这个家伙平时智商上线总是慢半拍,这次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间就没了踪影。邱宗平皱着眉头打他电话,结果耳边始终是“嘟嘟”的忙音。
  ——他该不会出事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邱宗平赶忙到地下车库发动了自己的车子。
  男人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用力收紧,右脚猛踩油门,黑色的轿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开出了风色俱乐部的大门。
  第106章 离家出走(上)
  袁曦坐在出租车的后排紧紧地攥着拳头, 脑海里迅速晃过年少时的那些片段——他刚来风色俱乐部的时候才十六岁出头,人生地不熟, 加上年纪又小,总觉得自己寄人篱下, 吃饭睡觉样样都不习惯。跟他分在同一间宿舍的少年名叫邱宗平,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邱宗平时的场景, 领队介绍他们认识, 说:“小邱,小袁,以后你们就住在一间宿舍,小邱是本地人, 小袁你对上海不熟的可以问他。”
  领队走后,两个少年大眼瞪小眼, 最终是邱宗平先打破了沉默, 主动伸出手道:“你好。”
  袁曦跟他握了握手,讪讪地说,“你好,以后请多关照。”当时他就想着, 一定要跟这个舍友处好关系。
  那个时候的邱宗平虽然话不多, 但由于是本地人,对袁曦这位舍友也十分照顾。两个人关系挺好, 周末的时候,邱宗平还会带袁曦在上海四处逛逛,像是东方明珠塔、徐家汇、南京路……关于上海的种种, 全都是袁曦跟着邱宗平慢慢熟悉的,袁曦心里也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看待。两个人每天一起去训练室练习基础走位,互相陪伴着,袁曦觉得有个这样的伙伴也很好。
  没过多久,训练营里的周雪薇妹子被秦副队调去打比赛,其他的少年们都很是羡慕。
  袁曦回宿舍后跟邱宗平聊起这件事,心中满是憧憬:“雪薇这次能提前出道,是因为队里的治疗大神退役了。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有机会的。”
  邱宗平微笑着说:“是啊,慢慢来吧。反正我们年纪还小,以后总有机会。”
  袁曦兴奋地道:“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出道呢!”
  没想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成了真。
  那个赛季风色成绩一落千丈,副队长秦陌开始从训练营里大批选拔新人,先是周雪薇、赵星辰,然后是林曜,天赋突出的袁曦也很快等来了机会,在一次训练营的选拔赛中,他势如破竹连赢五位选手,秦陌总算是注意到了他。
  “你喜欢召唤师?”当年的秦副队脸色冷冷淡淡的,眼睛却格外乌黑澄澈,对上那双眼睛,任何人都不好意思说谎。
  “没错,我其实是凌队和秦副队的粉丝。”袁曦红着脸小声说道。
  “但你的打法并不像我和师父。”秦陌淡淡地道。
  “我……我觉得学别人的打法,就没有自己的特色了。”袁曦的脸更红了,目光却很坚定,“我更喜欢用宠物去击杀对手,而不只是作为控场。我觉得,召唤师的爆发能力很强,完全可以做主力攻击手。”
  “嗯,你天赋不错,先跟着我练吧。”秦陌并没有反对他的说法,这让袁曦的心里非常高兴。
  当晚回到宿舍后,袁曦很兴奋地敲开邱宗平的门:“小邱小邱,你说,秦副队是不是想让我当他的接班人啊?嘿嘿嘿,大家都说他很冷漠傲慢,但我觉得他挺温柔的,他对我很好啊,今天还夸我天赋不错!”
  被副队夸一句,就兴奋得几乎要下楼去跑圈,那个时候的袁曦其实特别单纯。
  秦副队能看中袁曦,邱宗平也很为他高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副队对你青睐有加,你以后要更努力才行,别让他失望。”
  袁曦高兴得整张脸都红扑扑的:“那当然!我一定要好好练!”
  次日,袁曦就跟着秦陌从头开始练习召唤师每种宠物的打法,由于天赋不错,还有一些基础,他学得特别快,不出一星期他就将秦陌教他的东西全部学会了。就在这时,秦陌又让训练营没出道的新人们来了一次车轮战,然后点名让邱宗平去找他。
  袁曦知道,肯定是邱宗平的天赋得到了副队的认可,他也很为舍友高兴。
  结果,邱宗平回来后却说:“秦副队让我改练召唤师,试着跟你形成配合。”
  袁曦愣了愣,反应过来秦陌要传承风色战队“双召唤”的阵容,立刻开心起来:“那挺好的啊!我们两个以后就是搭档了!”
  当时的袁曦对邱宗平还没有那么讨厌,反而很喜欢这个陪着他一起进步的舍友。
  只是,后来训练的过程中,他渐渐发现邱宗平进步的速度远远超过自己,虽然自己能打赢邱宗平,可是,陌神教的战术思路邱宗平总能第一时间掌握,而他却学得不伦不类。大概是心理上就不喜欢这种打法的缘故,袁曦始终没法学到秦陌那套打法的精髓,反倒是邱宗平,领悟能力高得惊人,越学越像。
  袁曦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他在训练营一直都是第一召唤师,平时一起训练的小伙伴们也都把他当成风色战队继凌雪枫、秦陌之后的第三代召唤师传人。但是,邱宗平的存在,却大大地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双召唤师配合的阵容当中总有一个是主力,另一个是辅助,这就如同红花和绿叶的搭配一样,当年凌雪枫在联盟名气鼎盛,而他搭档的名字却很少有人提及;后来小太子秦陌成为新生代召唤师的大神,他的搭档依旧没有多少人能记得住。
  ——袁曦不希望自己变成没人记得住的配角,更不想当衬托邱宗平的绿叶。
  如果真是双召唤组合,那也应该由他来当主角,邱宗平当配角才对吧?明明是他先练的召唤师,他先被秦陌发掘的不是吗?
  然而,事情总是朝着他不想看到的局面发展。
  秦陌退役时很果断地将副队长交给了邱宗平,所有人都把邱宗平尊敬地称为:“邱副队。”
  袁曦跟邱宗平的组合在下个赛季正式出道——邱宗平是战术核心,袁曦只能在旁协助。
  记者们采访的时候总会争先恐后地把话筒递给邱宗平,却把袁曦晾在一边;关于新生代召唤师的讨论,大家也只关注邱宗平,袁曦是谁没几个人认识,提到袁曦,大家只记得他是“邱副队的那个搭档”;联盟评选最佳召唤师选手肯定没他的份;最高人气奖更不用说,粉丝们所有的票都砸给邱宗平……没错,邱宗平是比他帅,比他稳重,可他难道就那么差劲吗?
  后来颜瑞文退役转交队长,邱宗平成了名正言顺的风色战队第三代传人,人气迅速攀升,而袁曦依旧是个没多少人关注的小透明,甚至因为打法不同于秦陌而遭受到很多质疑。
  他们本是同时出道的新人,为什么差距会越来越大?明明自己的实力也不弱,怎么到头来好处全被邱宗平拿了?
  换成是任何人,面对一个跟自己一起出发、却远远将自己甩在身后的旧时好友,心里都不可能舒服。
  担任队长后的邱宗平每天都很忙,忙着应付记者的采访,忙着跟赞助商接触,忙着跟风色后援会打好关系……他再也不是袁曦印象中晚上给他带好吃的,跟他一起讨论未来的那个少年了。
  每次邱宗平回来的时候袁曦都提前睡了,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关系也越来越陌生。
  这次独步江湖公测,袁曦果断提出亲自带队换项目,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摆脱邱宗平的影响,到新的世界去闯出一片天地,但他发现,邱宗平的影响依旧存在,邱宗平甚至可以说服经理换掉他这个队长。
  邱宗平这三个字就像是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始终笼罩在他的头顶,让袁曦觉得格外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