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 第80节
  身体健康。
  ……这两种东西,真的有必然关系么?
  难道说,逻辑因子可以使人类身体健康?
  不可能。
  徐启在回海都市前曾经提过一嘴,五级用户,a54猪猪香波之所以愿意出手帮忙,抓捕霍兰絮,就是因为他的父亲得了绝症,他想找国宝级的医生为父亲治疗。
  如果逻辑因子可以使人类身体健康,猪猪香波自己就可以治愈父亲,根本不需要医生。
  逻辑因子绝对不可能使人类身体健康。
  “不仅仅是身体健康。”
  微凉的晚风中,宿九州平缓冷静的声音响起。
  萧矜予垂眸,只听他继续说道:“重点是,逻辑因子的高度活跃。”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只有我一个人感受到的活跃。”
  一个人感受到的活跃……
  刹那间,一道灵光从脑中一闪而过,萧矜予刷的看向王饕:“王队长,刚才我看到所有人都在跑的时候,你一个人走向了这株爬山虎。如果是你……你会被这个污染物污染吗?”
  王饕奇怪地看他。虽然不知道萧矜予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他如实回答:“不会。我是一个五级用户,且排名不算低。我能感觉到这个爬山虎能够很快污染一个四级用户,但如果它想污染我,哪怕它不收敛自己的污染性,至少也得花一个小时。”
  “那你能走到坑底,离它的根部越近越好么。”
  王饕怔住,随即,他反应过来:“你是说,让我走近它,看看我的逻辑因子会不会也活跃起来?”
  “对。”
  王饕顿时明白过来。
  宿上校能在学校外就被爬山虎的逻辑链影响,感受到逻辑因子活跃,因为他是宿九州,是审判之矛,他足够强大。而进入学校后,王饕一直没感受到自己的逻辑链有变化,因为他只是个五级用户。在爬山虎收敛自己的能力后,那种细微的变化他根本无法察觉。
  但是很明显,根部是爬山虎的力量中心,如果离根部足够近,或许他的逻辑因子也会有反应。
  想到这,王饕毫不犹豫地又套上了一件防护服。穿着四层厚重的防护服,他大步走向刚刚才被赵狠掩埋起来的爬山虎根部。
  强壮高大的汉子不敢掉以轻心,每走一步他都会稍微停顿半秒,感受自己逻辑链的反应。
  当他走到距离爬山虎根部中心只有两米距离时,王饕眼睛瞪圆,惊讶道:“我也感受到了,我的逻辑链忽然更活跃了!这感觉……就像有越来越多的逻辑因子涌入了我的逻辑链,我在缓慢地变强!”声音戛然而止,王饕脸色突变。
  下一秒,他迅速跳出土坑。
  “队长?!”队员们簇拥上去。
  防护服之下,王饕脸色骤然煞白。他双手颤抖,深呼吸平稳气息后,才郑重道:“不对,虽然我在变强,但是我也感觉到,我的逻辑链有点超出我的控制……它想离开我!”
  “是你的逻辑因子想离开你,不是逻辑链。”
  王饕惊讶地看向手机:“宿上校?”
  “普通人之所以会身体健康,是因为用户身体强大。”
  站在学校围墙外,宿九州抬眸,越过高耸的墙顶看向拿爬满一整面墙壁的巨大植物。
  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地凝在爬山虎上,良久,宿九州笑了:“它的逻辑链我大概明白了。它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斥着逻辑因子的污染物,靠近它,自身的逻辑因子会更活跃,逻辑链也会变强,但是这是不属于你的力量,如果你的逻辑链无法承受这么庞大的逻辑因子,就会出现崩溃迹象。
  “从始至终,它所影响的一直只是逻辑因子,不是逻辑链。”
  萧矜予目光翕动,他看向王饕手里的手机:“所以说,康新中学的师生之所以身体健康,是因为他们日夜承受着逻辑因子的洗礼,但他们不是用户。他们只是暂时性地身体素质变强了,拥有了类似用户的身体机能,不会生病。”
  赵狠立刻反问:“那林豪呢?”
  这次由王饕回答:“爬山虎只是让林豪的身体类似用户,却不是用户。癌症或许是它无法改变的东西,它确实让林豪的癌症暂时消失了,可是如果真要让林豪真正痊愈,他或许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逻辑因子的力量。就像我,我会逻辑崩溃。而林豪的表现就是,突然间的猝死。”
  这下所有的一切都解释通了。
  爬山虎从来没想过让人类身体健康,它只是在默默释放自己的逻辑因子。
  然而有件事……
  萧矜予神色平静:“宿上校,我没有在这所学校里看见一粒逻辑因子。直到现在,也没有。”
  “你有从任何污染物身上看见过逻辑因子么?”
  萧矜予顿住。
  电话里,宿九州轻声笑着:“你曾经见过008,但是你并没有从它身上看到逻辑因子吧。”
  沉默片刻,萧矜予:“没有。”
  宿九州:“污染物的特殊能力只是类比于用户的逻辑链,两者却不完全相同。”
  男人的声音平缓低柔,夹杂着一丝轻声沙哑。东方忽然射来一束微弱的光,萧矜予听着宿九州的话,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那逐渐泛起淡蓝色的天际线。
  黎明将至。
  “……目前九大逻辑研究所都没有从污染物上检测到逻辑因子的踪迹,检测仪对污染物毫无反应。不过首都逻辑研究所正在研发检测它们污染性能的工具。暂时有了一点进展,或许下个月……”
  声音倏地停滞。
  并没有人觉得不对,只以为电话里的人稍微停了停。
  然而几秒后。
  “王饕……”
  “……萧矜、予!”
  嘶哑压抑的声音让萧矜予倏地怔住。他没有一秒的迟疑,快速冲向学校西墙。他的身旁,五级用户王饕速度更快,几乎是一眨眼,人就已经到了学校外,伸手扶向倚着墙的黑衣男人。
  王饕:“宿上校!”
  黝黑冰冷的黑色长矛倏然出现,如同一道漆黑闪电,直接击穿王饕靠近宿九州的那只手。王队长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半跪在地,身遭出现一圈圈磅礴炽热的火海。
  ——他的逻辑链被激了出来!
  萧矜予翻墙下来时,看到的便是王饕被火海包围,半膝跪地、强忍痛楚的模样。而他的面前,宿九州一只手紧扣墙体,修长煞白的手指在砖石上扣出五个深深的洞。他的另一只手则竭力伸向前方,骨节暴起,死死握住一把极黑长矛。
  细密的汗水从额间快速渗出,竭尽全力地压制下,额上的血管轻轻跳动。宿九州脸色苍白,紧咬牙关。他狼狈地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正好与萧矜予对上。
  萧矜予怔怔地与他对视。
  寒冷刺骨的风中,青年逆着光,漂亮的面容隐进深深的黑暗。手指忍不住握紧,望着不远处的男人,萧矜予抿紧嘴唇,清澈的瞳孔渐渐染成浓烈的暗色。
  下一秒,手指划过眼皮。
  ——开启第四视角!
  作者有话要说:
  让九妹先继续疼一天。
  第50章
  世界刹那黑白。
  阳光收束成线,从身后的天空照射而来,失去灿金色泽,如同凝滞半空。汹涌的火海将王饕围在中央,却不见灼眼的火红热度,只有一簇簇鲜亮的彩色光点在灰色火光中闪烁。
  萧矜予看向彩色风暴中央的那个人。
  铺天盖地的七彩光点从宿九州的身上逸散而出。他一只手竭力抓住黑色长矛,修长瘦削的手指几乎要将这把长矛捏碎,但如果停止时间细看就会发现——他在颤抖。
  无穷无尽的逻辑因子自他身体里飞出,冲向那把悬震不停的长矛,缠绕盘旋间,几乎紧紧缠死长矛。又是一粒逻辑因子自宿九州白无血色的指间溢出,涌向黑色长矛,但就在它即将加入捆束长矛的逻辑因子洪流时。
  轰——
  萧矜予双目睁大,望着那粒逻辑因子在离开宿九州的身体后,顷刻爆炸!
  第四视角暂时还无法看清审判之矛的运动方式。他只能看见无数彩色光点自宿九州的体内逸散,又缠上那把漆黑长矛。但在这无数的彩色光点中,有大约百分之一的光点不会加入群体,而是在溢出身体的一瞬间,直接炸裂。
  宿九州的逻辑因子太多了!
  假设他每秒溢出一百个逻辑因子,就有一个会无声炸裂。每一次的炸裂,都会震撼整条狭长的逻辑链。
  然而,就在第四粒彩色光点即将爆炸时,宿九州眼眸眯起。他根本没有注视那粒彩色光点,因为他没有第四视角,他无法看见自己身体现在的情况。但是,那粒彩色光点倏地停住。
  那粒彩色光点原本已经散发出刺目耀眼的光芒,预示着即将爆炸。却又突然停下一切动作。
  彩色光点停滞在半空中。
  仿佛回身注视自己的主人。
  接着,它猛地飞向宿九州。没有撼动缠绕在黑色长矛上的逻辑链,而是没入他的额间,绽出爆炸的光束。
  宿九州身形一顿,整个人停了停。
  ——大约0.5秒的间隙。
  轰!
  萧矜予眼睫颤动,震然地望着这场盛大壮观的逻辑崩溃。
  ……
  “怎么回事!队长,你怎么了!”
  赵狠等一众队员是和萧矜予同一时间赶到的,他们第一个注意的自然是半跪在地的王饕。
  王饕痛苦地嘶吼着,他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身体剧烈震颤。但是他的手上并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鲜血。只有他的右眼,被鲜艳的血丝充斥。
  审判之矛攻击的是逻辑链本身。
  王饕的逻辑链险些被击溃。
  逻辑链制造出的火焰将他保护在中央,火苗噼里啪啦炸响,大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场大火燃烧焦黑。
  中都市最强的五级用户忍耐剧痛,从牙齿缝里挣扎道:“别、管我……宿、宿上校!”
  赵狠立即望向宿九州,他顿时一惊:“逻辑链失控?”
  “是逻辑崩溃。”
  萧矜予回答。他没有再管赵狠,而是死死盯着那条自宿九州指间释放的彩色逻辑链。
  这是萧矜予第一次亲眼见到逻辑崩溃,他从未见过失控的逻辑链,也没见过用户崩溃。
  但是在赵狠说出“失控”这个词时,他下意识便反驳了。
  因为审判之矛似乎并没有想脱离主人的意思,它依旧紧密地缠绕着宿九州,可越来越多彩色逻辑因子脱离了审判之矛的控制,向空中飞去,轰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