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夏太傅有点激动,颤颤巍巍的走到桌案后面坐下,从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一只红色的锦盒来,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看里面的东西。
  怀璧好奇,起身去看。
  初晨则坐在原地没动,那盒子她前世见过,她拜见夏太傅的时候,夏太傅正拿着盒子里的串珠和冯氏讲缘故,初晨则全程跪在地上、
  等夏太傅故事讲完了,方听见夏太傅对她说的一句话,唯一的一句话,“你可以出去了。”
  现在,夏太傅从盒子里拿出的东西正是那串珠子,那是他在大婚那日送给结发妻子的礼物,后来她病重,夏太傅爱妻如命,发誓要陪妻子西去;夏太傅的妻子怕丈夫的话成真,死前特将这串珠子交还给了夏太傅,求他找到另一串珠子,凑成一对。
  其实那话不过是夏太傅之妻求他活下去的推辞罢了。夏太傅倒痴情,妻子死后,一直玩命的找同样的佛珠。可茫茫人海,世间万物,想去找一串特殊的珠子谈何容易。
  初晨觉得这一世她真算是幸运,难得的灵修草她种到了,这变色的珠子也主动送上门了。而这些,都是她敲进夏家大门的吉祥物。真是托了夏太傅死去妻子的福。也亏了冯氏,和她讲过灵修草的事情。
  说起来,这夏家人真够无耻,自家人是人,怎么好怎么惯着都成,外人就不是人了,好不好死不死无所谓。
  初莲当初给初晨的佛珠的时候,初晨只觉得眼熟,并没有多想。因为是初莲的心意,她一直戴着,后来沾了水才发现这珠子变色,正和当初夏太傅演示给冯氏之时的珠子一样。
  这串佛珠,来得如此机缘巧合,莫不是上天赐予初她仇的礼物?
  夏家人,周家人,终有一天都会被她捏的死死地,然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否则,天理不容。
  怀璧听夏太傅讲述那串珠子的故事,唏嘘感慨一阵,回首发现初晨正在发呆,笑问她想什么。
  初晨笑道:“外祖母和外祖父伉俪情深,令初晨羡慕万分。”
  “啊哈哈,这丫头嘴还挺甜。”夏太傅突然发笑,一改之前的态度。“外孙媳妇,容外祖父求你一件事,可否把那串珠子拿来给我瞧瞧,和我说说他的来历?”
  夏太傅眼瞧着那珠子确实和他的是一对,一模一样,可是如果不变色,就不是真的了,他必须亲自验一验。
  初晨便将珠子的来历讲了,又让怀璧把珠子拿给夏太傅检验。夏太傅盛了一小碗水,把珠子往里一放,果然变色了。
  “真的是!我一听是静心大师所赠,便觉得没错了。当初我那串珠子,也是他送的。这东西真奇怪,着了水就变色。”夏太傅兴奋道。
  怀璧没想到夏太傅的脸变得比天还快,懒得理他,把佛珠从碗里头取出来,擦干净,套在初晨的手腕上,扬眉对夏太傅道:“我们走了。”
  “别啊,留下来吃午饭。”夏太傅盯着初晨手里的那串珠子不放。
  初晨心中冷笑,这位正直高洁信命的太傅。还,真,好,贿,赂。
  初晨笑眯眯的把珠子脱下来,给怀璧:“君子不夺人所好,权当我孝敬外祖父的。”
  “你是女子,不是什么君子。”怀璧把珠子挂着手指头上,转了转,斜眼看夏太傅,冷哼一声。
  夏太傅突然从一个假正经的老人,还童了,笑眯眯的拉着怀璧说好话,最终求下了那串珠子,并且答应怀璧,把他的那两幅玉蝉子的画赠与他们。
  “不是给我,是给你外孙媳妇的见面礼。”怀璧强调道。
  “好好,随你怎么说。”夏太傅夺下怀璧手里的珠子,凑成一对儿,塞进盒子里。“可算凑成了这对福缘珠。等我死后,在九泉之下也有脸见你外祖母了。”
  夏太傅高兴地咂咂嘴,转眼看向初晨,那丫头依旧淡淡的笑着,没有丝毫居功之色。
  夏太傅很满意初晨的表现,思量着初晨或许是受了静心大师赐予的佛物点化,改了命格也未可知。单看这丫头现在的走向,未必是个福薄之人。况且怀璧的性子执拗,这小子已经死心塌地了,他一个老头子再阻拦毫无意义。算了,子孙自有子孙福,他不管了。
  离开帝师园回家之后,怀璧笑着哄初晨一阵,叫她千万别介意夏太傅的善变,大不了以后不去帝师园了。
  初晨释然的笑道:“谁家没个怪老太爷。”
  怀璧扬眉,“你这意思是指?”他突然想起来,笑道:“我怎么忘了你祖父呢,改日咱们去拜见他?”
  “不必了。”初晨笑道:“我的祖父更怪,多少年不见我们了。年节往他住的庄子送礼,也被他拒了,派人对家里头说只当他死了。后来祖母气得便不管了,十几年了,一直这样。”
  怀璧闻言笑道:“外头有关你家老爷子的传言可不少呢,最多的就是说他修仙得道,不染尘世俗物,如今听你这么说,想必是真的了。”
  “仙道鬼神,批挂算命之类的,我不信。”初晨竟手中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怀璧见她眼神闪烁,口气坚定,似乎是经历的是什么事儿才有此一说。不禁心疼的把她抱进怀里。
  “以后有我,没人敢欺负你。”……
  二人换了身衣裳,准备前往秦王妃处请安,一出门,初晨正被在外头徘徊的若兰挡住了去路。
  若兰赶紧跪地磕头,哭啼道:“郡王妃饶命,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若兰磕着响头,把石板装得“嗙!嗙!”作响。
  初晨叫人扶起来,若兰抬起头,露出磕肿了额头。她扫一眼初晨和怀璧,双眸露出哀伤之色,然后迅速的低头,继续认错。
  不知情的人瞧到这一幕,必然会以为女主子恶毒,竟然让一个犯了小错的丫鬟吓得魂飞魄散,没命的往地上撞头。
  初晨瞧出若兰是故意的,明摆着耍的苦肉计,故意在她面前犯了个小小的错误,然后吓得跟没魂了似得叫饶命,变相的向怀璧展示她驭下严厉,苛责下人。这是其一,其二恐怕是想装可怜博同情,在怀璧面前露个脸。
  怀璧看着小丫鬟额头肿的厉害,微蹙眉。这丫鬟有病么?模样还算不错,干嘛这么糟践自己的长相。犯了错,跪地认错便是了,谁叫她那么狠磕头的,作死。
  怀璧不满,却没有多嘴插话,这种事儿交由媳妇处理便是了。
  定省的时候快到了,初晨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只叫人先扶着若兰回房。这时候宋嬷嬷拐着棍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挪动到怀璧面前,行礼。
  怀璧看见宋嬷嬷一双腿不利落,面露动容之色。想起之前他罚宋嬷嬷罚跪,是不是重了,他倒忘了他这个奶娘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
  初晨瞧出怀璧的态度,笑着对楠芹道:“今儿你不必陪我去了,请个大夫好好给宋嬷嬷瞧瞧,不管花多少银子,务必把她这双腿治好了。”
  怀璧听着媳妇处置妥当,不多言,带着初晨离开。
  宋嬷嬷盘算着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张口,俩人走了。
  楠芹扶着宋嬷嬷进屋后,离开去请大夫。
  宋嬷嬷从床上跳下来,气得摔掉棍子,回身走向若兰的房间。若兰的屋门紧闭,宋嬷嬷奇怪,敲了敲门。若兰确认是宋嬷嬷之后,方开了门。
  宋嬷嬷一进门,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人,瞧背影是个男人,有些熟悉。待那人回首,宋嬷嬷一愣,笑了。
  “你这猴头怎么来了。”
  冯生笑着扶着宋嬷嬷坐下,拿起桌上的两包纸包的点心和一包高丽参放在宋嬷嬷面前。“干娘,儿子听说你受了罚,特偷偷跑来看望你的。刚才路过若兰的这,瞧见她头破了,问候问候他。”
  “你这小子,不懂规矩,这后宅岂是你随便闯进来的?这边除了郡王爷的侍卫,任何男子都不得进入,你懂不懂?还跑进若兰的房里,孤男寡女的,被发现了,有你好果子吃!”
  冯生笑着合掌给宋嬷嬷赔礼:“好干娘,我这不是听着干娘病了,一时着急,顾不得这么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饿了,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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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兰也劝:“看在你干儿子这么孝顺的份儿上,暂且饶了他一回吧。我这也是怕他被外人瞧见了,才冒着自己毁名声的危险拉他进屋的。”
  宋嬷嬷无奈地叹口气,狠狠地踢冯生一脚,听他喊痛了,她才解气。
  “叫你知道疼,记住教训,这院子不是你能随便进的。你在世子爷那边受重视,是你的福气,千万别因为自己有点能力就狂傲起来,要知道咱们院这位主儿连太子爷都不怕的。你我这样的奴才身份,说死就死!”
  冯生听宋嬷嬷有此话,心知她吃过教训才有这样的感想。一边点头允诺他不会再来了,一边把心里头早合计好的话吐出来。
  冯生挑唆道:“干娘,您老这是怎么了?这郡王妃才嫁进来没两日,就瞧你这个老人不顺眼?给你下马威了?”
  宋嬷嬷一听这话就来气,扭曲着脸骂道:“呸!别提多晦气,还不是我瞎好心,想提醒着她点,谁知道她不但不不领情,还撺掇着郡王爷整我。哎呦,我这把年纪,要像刚进府的小丫鬟似得跪地受罚,一宿啊,到现在这腿还跟针扎了似得疼。”
  “哎呦,我的好干娘!”冯生心疼的蹲在地上,双手盖住宋嬷嬷的膝盖,感慨道:“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若兰闻言,笑道:“可不是呢,我瞧着这位新嫁进门的周家姑娘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先是把我们十个小姐妹赶到外头伺候,然后罚了宋嬷嬷。
  我们以前是端茶倒水的轻巧活儿,现在,扫院子的,烧火的,切菜的……当真让人寒心。若论起因由来,郡王妃处罚我们倒在情理之中,我们是秦王妃指名来伺候郡王爷的,她作为正妻嫉妒,也在情理之中。
  可宋嬷嬷是咱们郡王爷的奶娘,以前郡王妃不在的时候,您老是这院子里第二个主心骨儿,说您是半个主子一点都不过分。郡王爷尚且把您当娘一样供着,她理应敬你三分的,谁知道竟然这般恶毒的针对您。”
  “闭嘴!鬼丫头,当我不知道你读了两年书,口齿伶俐?”宋嬷嬷气得肺炸了,当日罚跪所受的侮辱再次涌上心头。她气呼呼的攥着拳头,恶狠狠地咬牙道:“若兰,你放心,你想要的我必帮你争取来。即便她耍手段,老娘照样能把你送到郡王爷的身边。”
  “真的?”若兰刚才故意挑拨,就是为了勾起宋嬷嬷对郡王妃的憎恨,这两个人越势同水火,对她来说越有利;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这个道理。
  宋嬷嬷点头,冷哼道:“既然她不仁,休怪我不义。你暂且等几天,等郡王爷过了新婚,我便去求王妃,到时候由不得她不同意。”
  若兰一听,兴奋极了,高兴的点头,连忙跪地对宋嬷嬷道谢,又说出许多承诺的话来。
  宋嬷嬷笑着扶起若兰,叹了句:“我不指望你以后多孝顺我,只晓得我这份恩就行了,别像某些人,好赖不分。”
  若兰点头,心里知道宋嬷嬷口中暗指的人正是郡王妃。
  冯生听宋嬷嬷所言的经过,也笑着点头,对若兰道:“哥支持你,将来你做了姨娘,有什么要的,什么难处,尽管说与我。”
  宋嬷嬷推搡冯生一下,训斥道:“你怎么还在此?趁着这时候人忙,这里人不多,赶紧回吧。若被别人晓得,告到郡王爷那里,咱们三个全都得——”宋嬷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若兰惊得一跳,瞪圆了眼对冯氏点头,让他快走,若真出事儿了,她做姨娘的梦想就破灭了。
  冯生只得点头,扭身慢吞吞的走,到了门口,他犹豫了半晌,突然回身,面色严峻的对宋嬷嬷和若兰嘱咐道:“郡王妃那里,你们以后小心着些,她们母女天生的恶毒胚子,专害人命!”冯生说完话,眼里闪过一股恨意,拳头紧紧地攥住他藏青色的袍子。
  宋嬷嬷和若兰被冯生突然散发出的煞气吓着了,愣了半晌,俩人点点头,催促冯生快走。
  待人走了,门一关。宋嬷嬷纳闷,转头问若兰:“他刚才什么意思?”
  若兰摇摇头,推测道:“许是是担心咱们俩受苦吧。”
  宋嬷嬷没吱声,心里寻思着刚才冯生的话,“她们母女天生的恶毒胚子”,母女?哪来的母女?说的好像他晓得郡王妃的母亲是什么样人似得。
  宋嬷嬷想了半晌,不得结果,所幸不去想了。她估摸了下时候,得回去了,若不然楠芹请大夫回去扑个空,她有得罪受了。
  ……
  初晨和怀璧到王妃处定省之时,高敏正巧也在,她正坐在下首座左边悠闲地喝茶,待初晨二人进来,她眼睛一亮,端正的坐稳当。
  初晨瞧高敏这反应不对,暗料她必然有什么事儿和她或者怀璧脱不了干系。果然,在她们请安之后,高敏发话了。
  “弟妹,状元楼最近的生意可好?”高敏说完话,眼含笑意的瞅着初晨。
  初晨微愣,对上高敏得意洋洋的眸子,轻笑,原来她打得是这个主意。
  “尚好。”
  “哦?敢问这几日的生意如何?我听说状元楼前日闹出事儿了,生意一落千丈。”高敏笑意绵绵的问初晨:“不知弟妹有何解决之法。”
  初晨听此话,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招揽人气的法子有很多,我早已吩咐属下去处理了,大嫂管家日日忙得不得闲,却还要操心我的铺子,感激不尽。”
  高敏嗤笑一声,端起茶饮用,不知声。心里却气炸了,她本想趁此时机拿下初晨的铺子,没想到这丫头嘴巴还挺伶俐,真是小瞧了她。
  初晨这边不好攻破,高敏转而对秦王妃道:“母亲,弟妹年纪小,又是新婚,一下子叫她管理这么多铺子,难免会有疏忽之处。不如让我帮忙,顺便教教弟妹如何管家,将来她学精了,也可帮衬着我管理秦王府。”
  秦王妃听着在理,点点头。
  初晨当然不会同意。她手里的铺子如果让高敏去管,管着管着不就成她的了?当时候再要,就难了。产业钱财对她来说和地位一样重要,不是她的她不会去丧尽天良的去争,但是正大光明得到的,她也绝不会撒手。
  初晨一对杏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形,嘴角勾起轻轻浅浅的笑容,她看着高敏,淡然道:“多谢大嫂为我着想,也因大嫂子这么为我着想,这事儿我不能应下。”
  “你说什么?”
  高敏脸上的笑容立即褪尽,黑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初晨。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初晨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拒绝她。高敏思忖了会儿,缓了缓,脸上再次挂起笑容,这一回笑容之中幸灾乐祸的成份居多。
  高敏的话可是经过秦王妃同意的,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拒绝,不仅仅驳了他的面子,更加驳了秦王妃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