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聂双双弯下腰,把脸埋在膝盖上。她整个人都有些木然,哭也哭不出来,只能在心中一个劲机械式的重复着“小七不会有事的”,“小七不会有事的”……
  在这一天之前所有美好的期待呀,盼望啊,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做菜啊,上课啊,去澳洲玩啊,也变得可有可无。
  在小七的生命和健康面前,一切以前看中的,希冀的,都变得可有可无。
  她现在,只想要小七好好的……
  八点三十五分,手术室上方灯灭,主刀医生从手术间走出,带出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肖凛伤情严重,断裂的金属门框刺进了他的大腿,不仅割裂了肌肉组织韧带,还损伤了腿骨与神经,做完手术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
  聂双双听得半懂不懂,只知道肖凛的伤势很严重,但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损伤意味着什么。
  结束了手术,肖凛被转赚到了一家更加高级的私人医院,在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
  聂双双没能见上肖凛一面,只能追着过去继续守在重症监护室外。
  “聂小姐?”肖凛的表弟宋卿还算认识聂双双,走过来与她说话。
  此时已经是接近晚上十一点时分,来探望的宾客们得知肖凛目前不便探视的状况后,相较之前已经减少。
  聂双双对着宋卿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她身体疲惫,心中却渴望着让自己永不休眠,一直等到小七健健康康地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才好。
  “我哥他……他的情况现在谁还说不准。你也别,太难过。”
  这安慰的话说出来宋卿自己都心虚。
  肖凛的情况,有点医学常识的都懂有多么严重。
  有了宋卿过来说话,聂双双总算恢复了些精神。
  味同嚼蜡地同另一些人说过话后,聂双双在沈从安的劝说下,离开医院,会汀山休息。
  接下来便是整整一个礼拜寝食难安的等待。
  聂双双一有空就去医院,然而去了医院也几乎见不到还在icu的肖凛。
  肖家派人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前,除了医护人员,不让外人进入。
  但聂双双依旧会去医院,即使隔着一堵墙也好,她也想多陪着小七。
  有一次去医院,在医院走廊,她见到肖驰和另一个五六十岁面目英隽的中年男子走在一起,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她听到肖驰称呼那个中年男子为“爸”。
  聂双双神经一颤,回过头向那中年男子看去,没想到他也正回头看她,敛着眉,看向她的目光锐利而带着审度,像老辣厚重的刀刃。
  聂双双慑于那眼神,站在原地僵了身子,背脊却下意识地挺直,双眼毫不退让地迎向他的视线。
  目光与目光只是短短两三秒的交锋,中年男子的眼神太过深藏不露,聂双双没法从里头读出什么信息,但她知道,她并没有落于下风。
  聂双双带着胳膊受伤却依旧尽职尽责跟在她后边的保镖大哥,找到看护重症监护室的护士探听情况。
  小护士这段日子一直三缄其口,最后架不住聂双双软硬兼施的请求,犹豫着开口告诉她,“肖总,情况不太乐观。小姐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聂双双心里一凉。
  “当然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正当聂双双还没好好消化护士给她的消息时,一个阴测测的男音从旁传来。
  “聂小姐这么想知道肖凛的状况,不妨让我来告诉你?”肖驰笑着从病区方向走来,脸上带着笑,心情好到完全看不出血缘亲人重伤后的焦虑悲伤。
  聂双双望着肖驰,定了定神,“你说。”
  肖驰走到聂双双近前,挑着眉毛轻飘飘到了眼她身后不远处的保镖,不屑地嗤笑一声,才继续说道,“肖凛他啊,在车祸里伤到的不只是腿。你和其他人不会以为他只是伤到了腿吧?伤到腿会需要住这么多天icu?”
  聂双双轻轻抽气。
  肖驰轻哼,“广告横幅掉下来砸到汽车,汽车门窗断裂,金属长条刺进肖凛腿骨,钢板压进他后背压断了两根肋骨,内脏器官受损,腿动脉和神经遭到破坏,出现大出血,要是当天再晚点送医院,现在估计已经是肖凛的头七了。也算是他走运,有个驾驶技术不错的司机……”肖驰意有所指地望着保镖顿了顿,接着目光又转回聂双双,俯身手指轻佻地戳了戳聂双双的肩膀,“不过,聂小姐,我劝你你这辈子,还是不要指望肖凛能够再站起来了比较好。”
  聂双双手指掐紧了掌心,“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两条腿废了呗。动不了了呗。”肖驰站直身子,悠哉悠哉地在医院长廊尽头的落地窗边踱了两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我太满意了。我真是太满意这个结果了!哈哈哈哈哈!肖家,ts,不可能会让一个没法站起来要一辈子坐轮椅的男人接手!”
  聂双双耳朵一嗡,以为自己听错了。
  肖凛站不起来?怎么可能啊?
  明明事故现场她都看到,当时他……!
  “哦,那个聂小姐,顺带一说,肖凛出了事我对你也失去兴趣了,以后不会我再来找你了。你放心。”肖驰还在喋喋不休。
  聂双双咬着唇,被他嚣张的模样气得发颤。
  “肖驰。犯人……制造那场事故的犯人,是你吧?”
  “什么?犯人是我?”
  肖驰神经质地掏了掏耳朵,“你有证据么?”
  作者有话要说:emm这章写得有点潦草,有空的话可能这章还会修
  第98章
  聂双双深深吸气,“肖驰,看来你对你做过的事很自信。”
  她没有证据。
  肖驰歪头看她,嘴角扯着笑,“聂小姐,我劝你以后说话注意言辞,随口污蔑清白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显而易见地嚣张不惧。
  聂双双再次掐紧了指尖。
  她没有证据,但由心底丛生的直觉告诉她,从机场回来的那场车祸,绝对不是偶然——并且与肖驰紧密相关!
  肖驰瞟一眼聂双双手上细微的动作,眼中流露出不屑,“与其现在和我争论口舌之快,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肖凛的下半辈子该怎么过比较好?毕竟他双腿无法行走,已经是个废人了。或者你可以考虑直接把他甩了?”
  聂双双稳下心绪,没再被肖驰的言语吓到,“你说肖凛不能行走就不能行走?未免也太小瞧现代医学的力量。”她声音也沉定下来,“你不必费力恐吓我了。我会和肖凛在一起。”
  肖驰怪异地笑起来,“啪啪”对着她鼓掌,“感天动地,感天动地!那我不妨告诉你,聂小姐,以我对肖凛的了解,他那样的人,做事周全缜密,就算遇到意外也会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要不是这次为了保护你……”
  肖驰阴柔俊美的面庞刻着恶毒的得意,“要不是为了保护你,肖凛根本不会成功受到这么没救的重伤!所以其实我该感谢你才对!”
  说完肖驰便潇洒满意的转身,扬长而去。
  聂双双立在原地,望着肖驰春风得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一瞬间脑海里闪现过一幕幕车祸当日的情景。
  车内山本地裂般的剧烈震动,车外尖锐刺耳的巨响,血腥味,碎溅的玻璃,肖凛身躯的重量,将她牢牢保护的怀抱,以及怀抱另一侧受到金属外物侵袭的躯体。
  聂双双便感到此刻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喉咙似的,闷闷的让她透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医院大楼外的阳光耀眼明亮,聂双双狠狠眨了下眼,压下心里头那些不安不适。
  现在还不是消沉难过的时刻。
  ...........
  聂双双以为之后几天还会再在医院碰到肖驰,结果却再也没见到他出现。
  两天后,肖凛病情稳定,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
  病房前仍旧守着肖家那些保镖们,每天只在上午对外开放一小时的探视时间。
  聂双双靠着这些天和医生护士们熟络起来的交情以及沈家那边的关系,得到了更多的探视时间。
  午后晴空万里。
  聂双双手里捧着一束自己悉心挑选的鲜花,来到医院。
  病房区的走廊里早已堆满花篮礼物,那些鲜花礼物一直从肖凛的病房门口延伸出来,但到场的探视者却并未如想象中那样门庭若市——
  这样冷清的情景好似预示了什么。
  聂双双抱紧了手里的花,通过门口保镖检查,进入病房。
  病房内很清静,脚步踩在地毯上也没过大声响,聂双双穿过外间客厅,越靠近里间便越是紧张。
  然后又轻轻往前走了几步。
  內间门敞开着,和煦的阳光铺满室内,轻柔的西风和南风。米色纱织窗帘随风缓慢摇摆,年轻的男人正安静地被护工扶到轮椅之上。
  他的双腿显而易见无法行动,在两名男护士的搀扶下,才极为困难地从病床坐上一旁的轮椅。
  ——过去有多意气风发,如今就有多令人唏嘘。
  热泪一下子就冲到聂双双的眼眶。
  小七,他真的……?!
  看着肖凛从天之骄子真的成为无法正常行走的人,那股拥堵滞塞的情绪在胸口再也挥之不去。
  然后聂双双忍不住抽泣出声。
  于是她的动静便引起了肖凛的注意。他从轮椅上转过视线,漆黑的眼珠看过来。
  一张英型沉默的面庞映在聂双双朦胧的眼中。
  ——小七瘦了。
  这是聂双双见到肖凛面容后的第一反应。
  饶是肖凛那样在过去坚持锻炼且身体强壮的男人,也经不住重大事故的耗损,此刻面色带着虚弱病态的苍白。
  此时此刻,他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聂双双,眉骨高挺而眼眸深邃,眼瞳里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面上却没什么过多表情。
  “小七……”长久安静的对望后,聂双双咽咽喉平复心绪,率先出声,“小七。”
  肖凛动了动指尖,而后淡声开口,“嗯。”
  说完他移开视线,像是刻意避开聂双双目光似的,看向房间中的矮柜,“你把花放在那边柜子上就行,待会我让人把花插花瓶里。”
  听着肖凛的声音,聂双双胸中那股强逼回去的酸涩又没法控制地要往外冲。
  她嗅嗅鼻子点头,双臂抱紧了怀中鲜红的玫瑰,走过去把花束放在桌上,“我把花放这里好吗?”
  “小七,小学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白颜色的花,不过我喜欢红色的之前你也老送我红色的玫瑰,所以今天我给你带的也是红玫瑰,放在病房里看着也喜气,那样说不定你就能早日康复啦……”
  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废话,然后聂双双才像是平缓过情绪般的,回头望向肖凛,问他,“小七,你的腿,现在要不要紧?多久能恢复?现在都需要护工扶着才能行动吗?……”
  肖凛眼中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难堪,冷淡的面色终于起了波澜,“看到我生活不能自理,像个废人一样被人扶着,你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