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呜嘤——”
  寄婴的哭声再次冲破禁锢,那些婴头妖身的怪物一边哀鸣,一边以凰林为中心,四散而去,沿着渐渐升起的朝阳,最先冲抵金岳羽。
  罗绿发出了兴奋的嘶嘶声,她手中长箭离弦,冲着云襄而去。叶九抬手,化指为剑,划出一道剑气,那些箭便同时断落。叶九的桃花眼沉了下来,他紧抿唇角,手中剑气舞得密不透风,震得林中地上满是坑陷。
  与此同时,萧逢时飞掠过去,将身上还燃着火的云襄接到怀里,将她带离战圈。
  好热。
  昏沉之时,一片灼热之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在了云襄的脸颊上,她追逐着那一份凉意,缓缓转醒。
  云襄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师兄的怀里,她愣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
  萧逢时:“……”
  云襄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萧逢时的怀里,师兄正用难掩复杂的神情看着她,云襄震惊了。她环顾四周,看着身边的火光,渐渐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萧逢时的搀扶下,云襄脸颊滚烫地站了起来,见到叶九,她眼睛一亮,激动地喊道:“叶师兄,别让她跑了!”
  让你乘人之危,欺负我和师兄。怎么样,被制裁了吧!
  叶九手中剑气一转,又是两道气流打了出去。他的动作颇为优雅闲逸,犹如在庭间行走拈花,剑意却极冷,带着蚀骨的杀气。二人实力差距太大,罗绿被击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她眼神晦暗,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将身子完全趴伏在地。
  云襄看她这幅姿势,暗道不妙,高喊一声:“叶师兄,拦住她!她要土遁!”
  叶九疑惑地看了云襄一眼,就在这被耽搁的一瞬,罗绿周身魔气乍起,将她包裹在其中。
  待到魔气散去,绿萝便已不见踪影。
  云襄懊恼地叫了一声,叶九看着她这幅样子,心疼道:“师妹,都是我不好,我现在就去把她抓回来!”
  “等等!”云襄叫停了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觉得自己的骨骼间像是进了凉风一般,磨得生痛,她的身体摇晃着,又跌了回去。
  她的身子却没有跌空,是萧逢时轻轻扶住了她。
  云襄靠在萧逢时肩上,不好意思地对着叶九一笑,却没有从萧逢时怀里离开的意思,道:“小师兄,穷寇莫追。”
  叶九点了点头,经此一变,三人相视无言。
  凰林中的魔火依然燃着,应是等到这些树木燃烧殆尽,才会罢休。这片缓坡却是难得的平静,平缓的风中,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一副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景象。
  那些沟灵者已经重新隐入黑暗中,缓坡之上现在便只剩云襄三人。云襄在萧逢时的搀扶下走到坡顶,俯视凰林中连绵的魔火,心生一阵无力。
  “师妹,我有一事想要问你。”叶九突然出声,打破了寂静,“你为何能受魔火之难而毫发无损?”
  毫发无损?您从哪看出来的毫发无损?云襄扭了扭脖子,又抻了抻胳膊,顿时从她身上传来了一阵“咯嘣”、“咔哒”声。
  萧逢时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云襄一边笑着一边看向叶九,却见他依然神情严肃,便板正地答道:“我也不知为何。”
  叶九沉默了片刻,看向金岳羽的方向,神情惘然,道:“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萧逢时答道:“此处局势已不是我二人能控制的了,我会将此事上报宗门,让宗主处理。我和师妹在养好伤之后,便在云州四处巡视,尽量减少这些妖兽给俗世带来的影响。”
  叶九风轻云淡道:“不过是些寄婴,掀不起大的风浪。”
  云襄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她不知道原书剧情的话,恐怕会赞同小师兄的想法。不过从原书剧情看来,只怕这场寄婴暴动只是一场□□,从这场□□开始,大大小小的妖兽暴动便会接踵而来,最终演变成沟灵之乱。
  云襄浑身发凉,握紧了拳。
  叶九转身去牵他的白马。
  云襄问道:“师兄,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金岳羽暂时是回不去了。”叶九摸着白马的鬃毛,“我准备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第19章 聚首(上)重修
  “……”云襄缓了一会,道,“那你的赌场?”
  “先不管它,等我想回去了再说!”叶九挥了挥手,摸摸自己的储物袋,道:“师妹,我出来时没带盘缠,你先给我几两银子花花!”
  云襄瞬间从没能改变原书剧情的感伤中走了出来,她一阵无语,在发间摸索了一阵,拔下了支翡翠簪子。那簪子是出发之前靳如玉送她的,本有一对,她却喜欢只戴一支。
  云襄正欲将簪子交给叶九,便有一只手从她身旁伸出,自然地接过了簪子。萧逢时递给叶九一个锦囊,道:“此袋之中有黄金十两,碎银百两,还望叶道友一路顺风。”
  云襄又微红了脸。
  叶九见萧逢时已经把簪子收起来了,也不好和他去抢,没好气道:“知道了!”
  他牵着马,又不放心,道:“师妹,我有话想对你说。”
  萧逢时识趣地退了几步,留给他们谈话的空间。
  云襄道:“怎么啦,小师兄?”
  叶九斟酌了一下,语重心长道:“为兄通过近日的观察,觉得那萧逢时还算可靠,把你交给他,我还算放心。”
  叶九没有压低声音,他的这番话尽数落入萧逢时之耳。萧逢时正犹豫着,要不要特意封闭听力,叶九便继续道: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问。”叶九认真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他虽是皮相不错,但你与为兄相处多年,想必美色早已对你没有影响。”
  “……”
  是谁给的你勇气?那个谁吗?
  云襄扶额,萧逢时却屏息等待。
  这个答案,也是他想知道的。他想知道,云襄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云襄想了想,这个问题不难回答。
  “我喜欢萧师兄……因为他温柔谦逊,善良体贴,有担当。”云襄仔细想了想,答道。
  萧逢时恍然,随后他眸色微沉,轻笑了一声。怪不得红线蛊那样提示,原来云襄喜欢的是那个温润谦逊的原主,是那个假面。
  叶九轻嗤一声,怜悯地看了云襄一眼,道:“师妹,你好自为之。”
  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驱着白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火色之中。云襄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上说要浪迹天涯,结果还不是往金岳羽的方向去了?
  口是心非。
  她转过身去,看着萧逢时暗下来的眼,疑惑道:“师兄?”
  萧逢时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嗯。”
  此时只剩他们两个人,云襄看着萧逢时沾染血污的衣角,很是自责。
  “师兄,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云襄自我反省,“我太冲动了。”
  萧逢时道:“嗯。”
  随后又补上一句:“无妨,我衣服上的血都是敌人的。”
  “敌人?你来的路上遇到敌人了?”云襄急切道。
  萧逢时摸了摸她的头,道:“是红莲魔宫的斥候,实力不高,伤不到我。”
  云襄下意识地轻蹭他的掌心,发现师兄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便撒娇道:“师兄,我的剑丢了……”
  萧逢时刚想问她有没有受伤,听到她说起这个,不禁好气又好笑,道:“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丢了?”
  云襄笑嘻嘻道:“我把自己弄丢了呀,但你不是又把我捡回来了吗?”
  萧逢时哑然,云襄看着他这幅有话却说不出口的样子,便又想戏弄他一番,她加重自己靠在萧逢时身上的力量,道:“师兄,我的腿好痛啊,我站不住了……”
  她原本只想向萧逢时撒娇,待真的靠在萧逢时身上后,她便感觉自己的关节之间又窜起了冷风,活动之时便吱呀作响,活像是扇开开关关的木门,听得她自己都牙酸。
  难道是年纪轻轻就得了类风湿、关节炎?云襄悲哀地想道。
  即使身上挂着个人,萧逢时依旧风华不落凡尘,岩岩若孤松。他站得挺拔,一手扶住云襄,不让她左右乱晃,另一只手敲了敲她的头,无奈道:“你啊。”
  云襄听着师兄声音中的宠溺,觉得自己的老寒腿都快好了,她捂着一点也不痛的头,正准备继续撒娇卖惨,就感觉身体一轻。
  萧逢时将她抱了起来。
  “……”
  云襄一边按捺着内心的“啊啊啊”,一边努力管理表情。她怕自己面部抽搐,让人以为她得了羊癫疯,打破了这浪漫的氛围。
  怀里的少女身体僵得像是块铁板,萧逢时身上本就带着些伤,此时这么抱她,便更加费力,他轻声道:“阿襄,你放松一些。”
  云襄的头刚好靠在他胸前,他讲话时,云襄便能感觉到他胸腔的微微震动。
  放……放松一点?
  云襄脸蹭得变红了,想到了一些不太绿色健康的内容,却又很快地反应过来,这情景不对啊,怎么想都不会是那种意思啊!她连忙开始自我检讨,作为一名清纯不做作的仙修,思想怎么可以这么污!
  她将自己的重量完全交给萧逢时,又手忙脚乱地环住他的脖子。
  她不再添乱,萧逢时便轻松了许多,他抱着云襄,往金岳羽的方向慢慢走去。
  在这个时候返回金岳羽?师兄想要做什么?
  云襄心念一转,如今他们二人能选择的路只有两条,一条要先经凰林,回到平城关,再从平城关往天南城走,另一条路则是从金岳羽前往天南城。二者相较之间,自然是应当选择金岳羽这条相对安全的路。
  但现在的金岳羽……岂不是人间炼狱?
  他们两个伤残人士,到了金岳羽,恐怕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师兄,你还有多少灵力?”云襄探了探自己经脉中干涸的灵气,担忧地问道。
  “一成。”萧逢时轻笑一声,“师妹可是怕了?”
  “是啊。”云襄坦诚道,“咱们两个狼入羊口,我当然害怕了。”
  她想了想,发现了哪里不对,补充道:“羊入狼口。”
  萧逢时笑得欢畅,道:“纵是炼狱,也能撕出个缺口!”
  他这么笑的时候,完全不复之前的谦卑,一派风光霁月的气度,简直比焕哥还要秒天秒地。云襄愣住了,怎么感觉今天的师兄不太一样?这时候他不应该说:“师妹,你我二人量力而行即可。”吗?!
  她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云襄将此事抛在脑后,认真享受被男神抱着的感觉。
  萧逢时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系统的事情。系统一面要求他戴好原主的面具,保持原主的人设,一面又要求云襄爱上真正的他,这本就自相矛盾。
  萧逢时想到了一个均衡之法,他只在云襄面前卸去伪装,一方面,他想让红线蛊生效,另一方面……他希望云襄能真正倾心于他,正如他倾心云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