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云襄一边用活在台词里的师尊吓唬敌人,一边摆着副有恃无恐、欠打的二世祖姿态。
  刚与她交手的人面露犹豫之色:“师兄,无道老贼当真快要出关了?”
  另一个人也喃喃道:“他都闭了几十年的关了,要是现在出关,也不是不可能……”
  那为首的黑袍人桀桀一笑,像是个破了的筛子,沙沙地磨着人的耳膜,让人心底发憷。
  云襄心底一紧,那黑袍人突然一鼓腮,将一枚黑色的细针直射向云襄的咽喉!
  来不及阻挡!
  身后来了一股力量,箍住云襄的腰身,将她往后拉去!
  她倒在地上,那细针钉在她头顶不远处,迅速掩埋在雪中,消却了踪迹。云襄被萧逢时半揽在怀里,她触及萧逢时的身体,一片冰凉。
  “若是无道老贼能出关,主上便不会下命令,让我们追杀这女娃了。”那为首的黑袍人缓缓说道,另两个方才出声的黑袍人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眼神中却满是戏谑,显然是早就看穿。
  黑袍人的大笑声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云襄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比起黑袍人的威胁,她更担心的是师兄的身体。
  正在此时,云襄感觉身边的人动了,萧逢时撑着地面,缓缓地站了起来,把云襄挡在自己身后,不疾不徐道:“尔等鼠辈,也敢狂言?”
  他眉眼间锋芒毕露,脊背挺得笔直,犹如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
  萧逢时拉着云襄的那只手还在颤抖着,云襄看着他勉力支撑着的身影,眼眶一红,轻声道:“师兄,你走吧,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不错,”那人拊掌道,“我们兄弟几人欠过陈长老的恩情,你是他的弟子,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云襄嘲讽道:“你们倒有义气。”
  “阿襄,”萧逢时压低声音,这是云襄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动听。
  萧逢时用他温柔的声音,逐字说道:“你越来越矫情了。”
  云襄:“……”
  呵呵。
  我矫情?很好。
  雪尘迷蒙之中,少女冷冽的剑如出水蛟龙,如素白银练,在空中留下几道虚影,破风而来。剑刃相撞,不分胜负。黑袍人面色凝重,剩余四人正欲一拥而上,一柄朴素无华的青色长剑便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起!”
  萧逢时咳出一口心血,滴落在剑上,那剑影一分为四,力道之大,竟将那四人同时阻在原地。萧逢时衣袍猎猎,面色惨白,薄唇被鲜血染得殷红,配着他如出鞘宝剑般凌厉的眉眼,如同来自地狱的阿修罗。
  无法言说的迷人,可惜云襄没空欣赏。
  她抓住时机,剑出诡道,明面上是普通的直刺,剑尖上却生出了无穷的变数。黑袍人心中叫苦,在她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双方角力之时,云襄突然弃剑,在萧逢时的掩护之下,拔出腰间匕首,手起刀落,取下为首黑衣人的项上人头!
  鲜血染在云襄的素水剑上,她身体一颤,没有停下,转身将匕首又一人掷去,那人被萧逢时长剑挥出的雪尘挡住视线,待回过神来,已无力回天。
  云襄的动作极流畅,行云流水间取了两人性命,这几招用完之后,她却再无后继之力。
  幸好那剩下几人失去首领,不愿冒险,怪叫一声,快速往云襄二人的来路退去了。
  云襄克制不住地双手颤抖,麻木地转身去看萧逢时。萧逢时喷出一口血雾,向前倒去,云襄连忙伸手去接,却被他的重量带倒,云襄半跪在雪地中,撑着二人的身体。
  躲过一劫!
  平城关里说不定还会有埋伏,若想继续前往金岳羽,便能走另一条路——凰林。这条道路不仅遥远,还充满了危险的妖兽,现下,它却是唯一的选择。
  灵力车已经在打斗中被毁坏,云襄只能步行,她虽然身体有伤,背着萧逢时却也不算太费力。
  方才,萧逢时挡在她身前时,她是真的为他担心。
  她早已不仅仅把这个世界里的人当作书中的人物,他们都是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人,这就让她更加关心身边每个人的命运,尤其是萧逢时。
  萧逢时转醒时,便看见自己被云襄平稳地背着,一步步往前走。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轻斥道:“胡闹!”
  云襄没理他,萧逢时深吸一口气,道:“放我下来!”
  云襄继续不理他,二人此时已经来到凰林的边缘地区,云襄见到破败巨石上写着的“凰林”二字,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来,她的身体终于负担不住,脚底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萧逢时立刻伸展手臂,将云襄拉到怀里,让自己垫在她身下,缓冲了她摔倒的势头。云襄抬头,和萧逢时的眼对视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良久,萧逢时深叹了一口气,拉开了和云襄的距离,道:“抱歉。”
  云襄不知道他这声“对不起”是从何而来,笑道:“是我该说‘抱歉’才对,那些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是我拖累你了。”
  “师兄,我之前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云襄将萧逢时扶起来,二人互相搀扶着向凰林走去,“同样,你也不必与我言歉。”
  她的笑颜太过明亮美好,让人有种摧毁的欲望。
  若是让她知道了那件事情,将会如何?
  让她知道,他萧逢时,对她用了红线毒蛊?
  萧逢时垂下眼眸,按捺下暗藏的阴暗思绪。
  第12章 凰林(重修)
  熟悉的系统音突然响起:“哔哔——系统已恢复正常!”
  “刚才为什么会出现故障?”萧逢时皱眉问道。
  系统:“本系统处于测试阶段,系统有可能会出现暂时性崩溃,进而对您的身体造成影响,不过请您放心,我们已经对系统进行了更新,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这种将性命交付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实在令人不舒服,目前却只能如此。
  “您的积分已经清零,在阶段性任务‘牡丹花会’完成之前,无法发动系统内的任何技能。”
  “知道了。”萧逢时揉了揉额角。
  出发之前,他还想着,若是有一天不得不动用红线蛊,他该当如何,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在他们二人被围攻,无法逃出生天时,萧逢时点下了兑换【红线蛊】的按钮,这次的兑换耗尽了他所有的积分,让他们二人有机会生还。
  “系统提示【红线蛊】:子蛊只能对任务目标使用,若对他人使用,则红线蛊不生效。
  作用一:母蛊融入宿主骨血之时,带来的强大灵气,可以减缓宿主的负面状态。
  作用二:若任务目标对宿主动情,宿主便可催动子蛊,对任务目标的行动进行限制。”
  那红线蛊一分为二,母蛊在他体内,子蛊潜入云襄血脉。正如他所料,云襄就是他的任务目标,却不知云襄是否对他动了情?
  萧逢时难得的起了些“矫情”的心绪,他既希望云襄对他动了情,又希望她没有。
  感受到萧逢时注视过来的视线,云襄睁开了眼睛。
  细雪从树梢吹落,吹在她的眼睫上,衬出她眼中神采,顾盼生辉。月色之下,雪色之上,她笑着,也不知哪种更加绝色。
  萧逢时躺在枯树之下,看着头顶一弯残缺的月,手边触及的是寒凉的雪,他抓了一把,却感觉自己什么都没能抓住。
  我做过许多对不住你的事情,以后也许还会增加。
  另一边,云襄盯着萧逢时,眼里冒着绿油油的光。
  “……何事?”
  “嘿嘿,师兄你冷吗?”云襄将一只手伸到了储物袋里。
  萧逢时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云襄呼啦一下将那件红绿相间的大棉袄从储物袋里扯了出来,眼神中满是期待。
  “……”
  萧逢时心里的歉疚怜惜立刻如潮水般退去。
  眼前的师兄用包容的眼神看着她,慈祥得像是在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云襄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啊啊!不应该这样的!她不应该捉弄正经善良的师兄!
  萧逢时见她乖巧地把棉袄收起,收敛起了笑容。
  与此同时,魔域深处的某个议事厅内,只有几颗赤血魔珠散发着荧光,给阴暗的屋子带来些许光明,在宝座的上方,悬着一副青龙与朱雀相斗之图,一名相貌完全隐于黑斗篷之下的青年转着手中刻有朱雀花纹的扳指,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少主,黑三传讯。”屋外走入一名长相极普通的青年人,他手中捧着只传音纸鹤。
  姜少息一招手,那纸鹤便用落在他手指之上,便化为粉尘,有声音从中传出:“少主,属下无能,让那云襄逃脱,属下几人推断,她正往凰林方向而去。”
  “无事,你们也尽力了,”姜少息缓缓说道,他说话时每一个字的字音都清晰饱满,腔调平缓,带着股莫名的威慑力,“早些回来吧。”
  有人接过承载着他声音的纸鹤,退下去将其传达。
  待厅中其他人都退下,那青年愤慨道:“他们就是存心捣乱!若不是他们说自己与无道剑尊有宿怨,少主怎么会派他们去执行任务!以他们五人的实力,怎么会连一名年少仙修都灭杀不了?”
  “不是存心捣乱。”姜少息不疾不徐道,“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罢了。况且那云襄还算是有几分本事,不然她又怎会在三十年前坏了我们的大计?”
  “若不是那云襄插手,在三十年前少主您便能将姜家的大权尽数把握!又何必等到现在,处处受人所制?”青年的神色极阴郁。
  “左护法,任何改变都不会在朝夕之间,你无需急躁。云襄之事,我自有安排,定会让她坠入无底深渊,受魔火焚烧,粉身碎骨而死。”他抬起茶杯,饮了一口,“归元魔宗那边怎么样了?”
  青年平息心情,恭敬答道:“禀少主,老宗主和少宗主已经生了嫌隙,老宗主派人将少宗主送到了红莲魔宫,让漱宫主看管。”
  “告诉漱芳华,人既然是送到她那,就要好好照顾,不要让他有回去的可能,明白吗?”
  左护法恭敬答道:“是。”
  “少主,那云襄的事情应当如何处理?”
  “不必管她,”姜少息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非我姜氏血脉,敢在此时进入凰林?自寻死路。”
  “正值冬日,炎凰沉睡之时,寄婴苏醒之际……”左护法明白了姜少息的意思,“少主一开始便是想让黑三他们将云襄逼入凰林?
  姜少息转着手中的朱雀扳指,一副默认的姿态。
  凰林之中,萧逢时开始闭目养神。
  云襄有意问他,为何方才突然晕倒?她想了想,又觉得师兄应当有难言之隐,便缄默不语。
  月色寒凉,挨到深夜,云襄靠在树干上,正是睡意迷蒙之时,突然听到一声细弱的啼叫,令她迅速从梦中惊醒,她抓起素水剑,挡在身前,呈防守姿势。
  又一声啼哭在云襄耳边响起,这声音非常近,近得似乎就在她的身后……
  萧逢时比她更早惊醒,他手腕翻转,将一柄短刀打了出来,寒光凛凛,往云襄面门而来。
  无需沟通,云襄便明白他的想法,她弯腰后仰,那短刀从她头顶飞过,没入黑暗,带来一片凄厉的哀嚎,她按住匕首柄,旋刀出鞘,向发出声音的方位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