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犀牛很难猎杀, 需以一支高手队伍才能捕获,而因为捕猎会使用到刀剑箭矢,想要取到一张完整的犀牛皮是难上加难。除非捕猎者是当世难得一见的武道高手, 才有可能一剑刺入犀牛的眼睛,近乎是一剑毙命。
  如今,符毒手里的是一张十分完整的犀牛皮, 即便根据属下汇报, 寻及随身也佩戴了一把短剑, 但是符毒不信年仅十五多岁的女子能练得那种武功。
  最有可能如属下之前的推测, 它可能是寻及作为游巫途径某地后百姓手里收上来的。那里说不定老死了一头犀牛, 被当地的百姓剥了皮,而楚国百姓很多都信奉巫医,会将一张犀牛皮卖或送于寻及也就不奇怪了。
  “好!金三,这件事你做得很不错。楚王定会喜欢这份贺礼,也能让我们楚墨在宫宴上博一份面子。”
  符毒想到了三个月后的重阳节宫宴。楚考烈王喜欢稀奇之物,应该会极为喜欢这张犀牛皮。
  先代的楚国国君会行猎云梦泽,云梦泽之地多见犀牛,而出猎之人也都知道以其皮为铠甲,近乎刀枪不入。
  只是兕被视作凶兽,楚人也认为谁杀了兕,不出三个月就会死。这种会死的锅君王当然不会背,一般也不能让属下轻易地背,再说人想要不猎兕的难度很高,所以犀牛皮是难求的异宝。
  楚国已经迁都寿春,此地距离云梦泽有些远了,这一张皮质完好无损的犀牛皮,才能更表楚墨对楚国国君的效忠之心。
  楚人有将都城命名为郢的习惯,郢城所在却非一成不变,从最初的丹阳到由楚考烈王二度迁都的寿春,楚国的都城距离中原地带越来越远。
  都城位置的变化,也反应出了楚国王室对于争霸天下野心的变化。
  楚考烈王不是一个管事的君主,在楚国多闻春申君黄歇,而不知有考烈王。春申君执掌朝政二十多年,那么考烈王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有一件不是秘密的旧闻。考烈王多年无子,他自从登上了王位就在操心如何生出一个继承人。
  考烈王努力了十几年都没有消息,这事情也没法藏着掖着,倒不如就广告天下。谁家有宜生育的女子就献入宫里,只要她能生下孩子来,定能富贵荣华一辈子,更是惠及整个家族。
  春申君作为考烈王的重臣,他当然也很关心还没影的下一代君主,下一代君主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直接关系着他能不能富贵荣华一辈子。
  楚国除了春申君这位权臣,还有李姓一族。
  其中的具体内情不曾外传,只知道在春申君手下做门客的李园,将有着国色天香之貌的妹妹李嫣嫣赠予春申君做妾。
  须知在战国年间,并不讲究婚前女子必须是处子,也不讲究她是不是嫁过人。
  李嫣嫣转身就从春申君家的妾,变成了考烈王的妃子。在她入宫不久就查出有孕,生下了考烈王至今为止唯一的儿子。
  李嫣嫣有着倾国之貌,外加她有着考烈王唯一的儿子,在楚国王宫之中是受尽了荣宠。这份荣宠更是惠及李家,也让考烈王更加信任解决了他继承人问题的春申君。
  谁也不敢多问一句,李嫣嫣的儿子到底是考烈王的孩子,还是春申君黄歇的儿子?
  这种问题只能烂在肚子里。如果想要借此发挥查出真相,那么势必要受到楚国几方大势力的灭杀。
  一座寿春郢城,如今称得上南边最繁华的城池。
  然而,在车水马龙的浮华之下,不知藏着多少的明争暗斗。
  考烈王已经老了,估计再有几年就要迎来新王了。
  继位的新王十有八.九就是李嫣嫣十来岁的儿子,只不过新君上位后又能不能大权在握?春申君还能否一直稳坐权相的位子?李园又会不会兄凭妹贵?
  这些问题让符毒不可能全力听命于其中的任何一方,他作为楚墨的钜子希望地是更加壮大楚墨的势力,而不是让楚国的墨子行会为什么人冲锋陷阵。
  符毒思及此看向另一位属下,“庚五,有元宗的消息了吗?”
  “回钜子,元宗之前了赵国邯郸,后来赵墨严平已经下令要全力追杀元宗。属下尚未获得元宗藏身之地的消息。”
  “哼!天真,他手下无一兵一卒,还敢做一统行会的美梦。”符毒的嗤笑是对着元宗而去,“ 就算我脑子坏了答应他,严平与曹秋道也绝不会同意。”
  一百五六十年前,墨子亡故之际留下了一块矩子令,借以此就能够号令天下墨家行会众人,但是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墨家行会也不出例外。
  在百余年前,行会一分为三,楚墨、赵墨、齐墨各自为政。而三家都想夺得矩子令,因为传闻矩子令里有着一统行会的秘密。偏偏在行会一分为三之时,矩子令被当时的钜子带走了,希望他的徒子徒孙能够再度重现墨家行会兼爱非攻的宗旨。
  而今,这块矩子令传到了元宗手上。
  符毒非常渴望能够将矩子令占为己有,更加希望借助它一统三分的行会。
  如果墨家行会的势力从楚、赵、齐三处向外辐射,一有楚国为中心的南方势力,再有以赵国为中心的三晋势力,更有东边的齐国势力。如此一来,必然能有一争天下的力量。
  届时,就不必就不必再遵从老套的行会,谁一统了行会就该听谁的。
  至于从前的那一套墨家行规,早在行会三分时就被证明已经过时了,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势力是能千秋万代永远不变的。
  如何才能一统行会?
  符毒不可能像元宗那般天真,认为拿着一块矩子令就能号令众人。他会以楚墨为根基,等夺得了矩子令破了其中的秘密,再一步步将赵墨与齐墨也归入麾下。
  因此,一张犀牛皮,绝不是简单的犀牛皮。
  完整的犀牛皮很是罕见,这就是楚墨对楚王的示好,更是表明了楚墨在寿春城里的处事态度。楚墨是为了楚国效命,不会得罪任何春申君或是任何其他的势力。那些势力就各凭本事一争长,去夺得能够真的操控楚国大势的权力。
  寿春城的另一头。
  乐远岑尚且不知仅仅是一块犀牛皮,就能牵扯出了一段楚国权力斗争,甚至是涉及到七国争雄的斗争。
  她仔细地侦查了同悦客栈的客房与四周,作案的显然是个高手近乎来无影去无踪,客栈老板与伙计也全然不知有人敢大白天潜入客房,查问了半天似乎只能以一桩悬案。
  客栈邱老板将乐远岑请到了别间,他有些愧疚地说,“寻巫,你的东西是在我店里丢的,我有看管不利的责任,但我真赔不起这笔金子。尽我所能,我会赔偿你的损失,但我劝你也别报官了。寿春城的水太.深.了,你即便是报案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战国年代还没有衙门这一称呼,但千百年以来人们的行事规则都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一张犀牛皮的价值远远超过了虎皮,不是用多少黄金就能算清的。在楚国境内不仅要有钱,更要有权势才行,否则还真的是申诉无门。
  如今放眼诸多的诸侯国,真的只有秦国以法为基。
  虽然,秦国也不可能完全以法律遏制住有权有势之人,但是相较而言,在秦国做百姓能活得更明白一些。
  因此,只怕暴秦二字不是来源于百姓,而是各国贵族与官吏的称呼。
  其实,乐远岑还真没有把一张犀牛皮放在心上,若是真的看中就不会放在客栈里,而像是胜邪剑、金针与药物等随身携带着。但是那人不问自取,更加过分的是极其不给她面子的没有留下名号来,这就让她不得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