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每一个人眼中,希望熄灭,翻出死灰。
  可是灭顶之灾迟迟没有降临。
  神不在意人,人不在意蝼蚁。
  界渊捏碎了蛋壳,又背着手,悠悠飞走了。
  而这时候,明如昼一运玄功,出现城头,冲高澹含笑颔首,清雅的声音传遍中都:“高兄,日后你我就是同僚了,望你遵照约定,诚心侍奉我主,为我主好好掌控世家——”
  “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嘻!”
  怪模怪样的侏儒和稚童再一次畅快淋漓齐声大笑。
  他们一唱一和:
  “高澹,遵守约定。”
  “高澹,侍奉我主。”
  “高澹,你做到了这一切——”
  “高澹,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你以世家交换,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荒谬,放肆,你们——你们污蔑我!”
  高澹终于忍不住了,他骤然开口,声嘶力竭,破音直冲霄汉,一时间甚至将邪魔尖利的笑声给压下去了。
  他再对左右厉喝道:“大家不要相信他们,他们都是邪魔,邪魔的话怎么能够相信!杀许清平智九恺的是邵乾元!出卖世家的是邵乾元,我——”
  他看向百姓。
  百姓也看着他。他们的眼中,希望烧成灰烬,灰烬射出仇恨。
  他看向族人。
  族人回避着他的目光,左右分开,步步退后,仿佛他身上带着什么让他们难以忍受的东西。
  “你,你们……”
  高澹脑中嗡嗡作响,他视线散乱地扫射着,他这时候突然期待燧宫攻城,一旦燧宫开始攻城,燧宫先前所说的一切就都是为了动摇军心!可他的目光扫来扫去,天顶之上只有让人晕眩的太阳,破碎的宝罩周围,一个人影也不见。
  倏忽而来的邪魔又倏忽而去。
  就像是在以实际行动印证他们所说的那些话。
  “懦夫。”
  突然有一道声音在天地里响起。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人们看着高澹,高澹仓皇回视,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紧闭双唇。
  但是声音就是响在城中,响在高澹耳中。
  因为每一个人心里都这样想着,每个人脸上都这样写着。
  “走狗。”
  “叛徒。”
  “你骗不了我们。”
  “我们绝不会承认你!”
  不。
  我没有投靠燧宫!
  我不是走狗,我不是叛徒,这只是权宜之计,这只是合纵连横的计谋罢了,如今我掌控了世家,我会开始联合正道抗击燧宫,我会收回世家被燧宫占据的土地,我会让世家屹立在幽陆之巅!
  大丈夫不拘小节,这只是我庞大计划的开端!
  我的计划明明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结果不应该是这样。
  我要掌控世家,但我并非要以这样的方式掌控世家!
  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你们根本不懂我的苦心!
  “我……”
  “燧宫走了……”
  高澹自言自语,自顾自地向着百姓走去。
  “社稷鼎连界渊都能挡住,证明中都固若金汤,你们再也不用担心邪魔会冲入城中,大开杀戒。大家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世家只有在我手中,才有机会立于幽陆之巅——”
  他上前一步,众人后退一步。
  他从城墙上飞下来,众人连推带挤、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
  高澹双足生根,定定地看着前方。
  一寸寸空白的土地嘲笑着他。
  他慢慢抬起头来。
  悬挂城墙上的邵乾元嘲笑着他。
  他左右环顾。
  太阳嘲笑着他,城墙嘲笑着他,风嘲笑着他,一切都在嘲笑他。
  天旋地转。
  他的面孔骤然狰狞!
  他激动地挥舞双手,高声告诉一切嘲笑着他的人与物:
  “你们懂什么!我才是世家之主,能掌控世家的只有我,只有我——高澹!”
  草色新新新带雨,鸟语花香香满山。
  天刚刚下了一场雨,满山湿润,清新的气息直扑鼻端。
  言枕词背着拂尘,慢悠悠走在山石草木之间,直到走至山间一川瀑布之前。
  “量——天——衡——命——贤弟——,愚兄来了——”
  轰隆隆的水声回答着他,一带彩虹,飞渡天水。
  作者有话要说:  界渊:踏月而来,踏月而去。
  言枕词:量天衡命贤弟,我来也~~~
  燧宫众人:呸,水货。
  世家众人:打出脑浆。
  第99章
  高澹之事, 震惊幽陆!
  从中都离开的聂经纶与游不乐在知道此事之际, 一面震惊胆寒于界渊的恐怖, 一面也不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当即发表檄文,责高澹为邪魔走狗, 历数其罪状二十一条,广传世家,昭告幽陆。
  中都之内, 高澹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
  接到檄文的那一刻, 他竟打开城门,挥师北上, 袭击了聂经纶与游不乐的粮草队伍,掠夺了大批辎重。
  聂、游二人勃然大怒, 立刻调转兵峰,反向中都!
  此战之中, 聂、游二人本十分恐惧燧宫会趁此时机,与高澹形成合围之势,将二人兵马彻底吞噬。但不知何故, 燧宫并未乘胜追击, 反而据守原地,按兵不动。
  大喜之下,聂经纶听从游不乐提议,将主要兵马集中攻打此合围中薄弱环节——高澹所在中都。务必趁燧宫还未动作、界渊尚且不在之际,打下中都, 解放世家百姓!
  高澹一时陷入苦战。
  但天时、人和虽不在他身上,地利却不曾消失。社稷鼎虽曾被界渊破坏,其剩余力量依旧不容小觑,正牢牢阻挡聂、游二人的进攻。
  两方人马一时战个平手,一日日下来,数不清的尸体抛在中都内外,将大地也燃成血色。
  世家局势出乎众人意料,大庆情况如大家猜想般滑向深渊。
  宣德帝方死十日,未尝下葬,大庆五候果然内乱!
  监国候身负皇室血脉,欲代天监国,统合其余四候,再向界渊宣战!
  但开平候一语不发,于混乱宫廷中掳走一六岁宗室子弟后飞速回了封地,回到封地的第一时间,便是质疑监国候正统,并另奉其带回子弟为大庆下任皇帝!
  万世候有样学样,将开平候的手段依葫芦画瓢学了个透彻。
  此种情况下,奉天候无可奈何,秘密造访承运候,和承运候协商半夜之后,约为奥援,各回封地,练兵积粮,暂做壁上观。
  五家分大庆,三人相逐鹿。东风之下,战鼓不止,争端方起,杀戮不休!
  窗外的风,裹着血与火的气息,吹至鼻端。
  界渊轻轻地嗅了下这独特的味道。
  大庆、世家皆陷入战乱纷争之后,混乱之力开始在幽陆之上聚集,再被体内属于神念的那一块地方逐一吸收,如此每时每刻都比前一时前一刻更加强大的感觉,叫人觉得自己似能突破世界的桎梏,成为人上之神。
  界渊自言自语:“这种无需费力就越来越强大的感觉,倒是不错。你说呢?”他问娇娇。
  娇娇思考片刻:“啊?原兄本来就很强大。”
  界渊支着下巴想了片刻,悠悠道:“果然是我的鸟,知道我本来就无所不能。”
  娇娇平地瘸了腿:鸟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界渊笑意未歇,闭上眼,意识一路下沉,在寂静黑暗之中跨过无垠空间,前往另一身躯。
  灵山有灵,灵在山中。
  数日之前,言枕词放声高呼之后,不见有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