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想不到夏冉江突然兴奋了起来,手里的纸张刷拉拉地翻了起来。
  童哲正不知所措,手机又响了。虽然铃声提示来者不善,童哲还是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个箭步迈过去抄起手机。
  喂,三姑。
  你什么?中午童哲远远地望了一眼还在书桌前歪坐着的夏冉江,压低了声音。你确定30分钟来?我吃得好着呢
  原来童哲妈走之前就给童思睿嘱咐过,这几天让她照顾童哲吃饭。只是昨晚童思睿自顾自玩去了,把这事忘得彻彻底底,今早才想起来自己的侄儿还饿着。
  电话那头的三姑本来还有些歉意,听到童哲前言不搭后语的拒绝越来越生疑,没等童哲说完,扔下一句30分钟到就挂了电话。
  今天有事儿的话我先走了。夏冉江站起来说。我也要回学校把剩下的材料做完。
  童哲正不知如何向夏冉江解释。一句留下陪我条件反射似的刚准备脱口而出,却又咬着牙默认点点头。一瞬间,童哲心里却像做错事般隐隐有些后悔,有些难过。
  夏冉江收拾好,跟着童哲出门。
  过几天收假了我再去学校找你。
  童哲靠在公交车站台的立柱边,拍拍夏冉江的肩膀。
  好啊,等我空闲了可以一起去打球啊。夏冉江说着,退后几步踏上公交车前门台阶,向童哲挥挥手。
  童哲一直盯着夏冉江,尽管透着一层模糊的车窗。夏冉江靠着车窗坐下,并没有如童哲期望的那样回应童哲的目送。
  公交车绝尘而去。童哲心里也像被掏空了一般,站了许久才回过神往家走。
  回到家,童哲砰地一声带上门,踢掉鞋,往沙发上一倒,迷迷糊糊地竟睡了过去。不一会儿,被一声急促地门铃声惊醒。童哲叹了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来了。
  进来吧。
  童哲拉开门,转身回到沙发上,双手摊开,两□□叉搭在茶几上。
  气氛不对啊。
  童思睿身上挂着大包小包,手里还拎着两个塑料袋,努力保持平衡。
  哼。
  童哲白了童思睿一眼。
  哎呦喂,就是一顿饭而已,饿成这样都不带打招呼的啊。
  童思睿赶紧卸下浑身的装备,走过来捏了捏童哲的脸。
  哎呀你的脏手,什么味儿?童哲赶紧躲开。
  你妈怕你饿着,让你姑,我,来做几天饲养员。童思睿说着,自己闻了闻手上的味道,赶紧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我跟你说,今天你算是有口福了。
  你也会做饭?
  童哲有些轻蔑地看了童思睿一眼这是童思睿进门以来童哲第一次正眼看她。
  什么叫也会做饭?童思睿有些不满,今天让你见识一下姑的手艺。
  那我还是先把手机充上电再说。
  干嘛?
  待会儿毒发了可以打120啊。
  童思睿恨恨地拍了一下童哲脑袋。知道是自己理亏,人饿急了肯定得生闷气,于是默默地转身走进厨房。
  童哲起身泡了一壶绿茶,倒了两杯放在茶几上,端起一杯一边咂着一边玩游戏。
  我说,你以后怎么办啊,这么懒。
  厨房里,童思睿正在配调料,看见童哲悠闲地抖着腿,远远地喊了一声。
  以后你得找个会做饭的老婆,不然你得饿死。前几天我还在班里现场做了个调查,二十个女生居然只有五个会做饭。唉都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
  听到这里,童哲心里暗爽,嘴角慢慢上扬,刚才还有些郁闷的心情现在也烟消云散。
  整天叨叨叨没完的,还没结婚就成家庭妇女了。
  童哲淡定地回应了一句,喝了一大口茶,又倒了一杯。翻身下了沙发,拿着另一杯走向厨房递给童思睿。
  以后你找女朋友啊,首先一定要看会不会做饭。真的,做饭可是首要技能。俗话说了,要拴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拴住男人的胃。
  童思睿拍拍手抖掉手心的碎叶,拿过茶杯。
  先别吹,大道理谁都会讲。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先做一顿看看。
  童哲半睁着眼睛,大口大口吮吸着茶香。听着童思睿的话,心里立刻想到了夏冉江。昨晚一顿饭的确把自己的心拴住了。
  要我帮忙么?童哲看着童思睿有些手忙脚乱,还没等童思睿回答,赶紧说:看来是不用了。
  你好好待着,今天就让你认识一下什么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童哲笈拉着拖鞋,哼着小曲回到沙发上继续玩游戏。
  两局游戏结束,童思睿喊了一声开饭了,一阵阵香味从厨房飘来。童哲伸长脖子,只见童思睿正收拾餐桌,之后把厨房的菜一个个端了出来。
  吃饭吧,童少爷。
  少爷来了。
  童哲咽了咽口水,扔下游戏机提着小碎步坐到餐桌前。
  一眼扫过去,童哲有些失望。
  面前摆了四个菜。一盘青椒炒肉丝,里面的青椒基本看不见绿色,横着切开两半的青椒被火烤地退了皮,遍布焦黄和灰黑,隐隐约约还能看看青椒梗,不过好在里面的肉丝倒是都熟了,只是有些蜷成一团,边缘不知为何还有些褐色,就像刚孵化的毛毛虫。旁边一盘韭菜黄炒鸡蛋,蛋黄和蛋清本来是在一块的,为了显得层次分明,还用锅铲硬生生地扎成四份。韭黄直挺挺地堆在鸡蛋上,像是一堆即将点燃的柴火堆。一个小锅里闻着味道是咖喱,可是里面已经糊成暗黄色的一摊,时不时还拱起一个个气泡,把下面的牛肉块带了上来。最后一个花椰菜炒胡萝卜倒是看起来挺正常,只是清清淡淡的感觉让童哲实在没什么食欲。
  这色香味哪,色是差了点,可是瑕不掩瑜啊。
  童思睿看出了童哲失望的表情,赶紧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进童哲的碗里。
  童哲撇撇嘴,用勺子舀了起来放进嘴里,顿时一阵咸苦味充盈整个口腔。童哲赶紧吐出来。
  我靠,你这是放了多少盐啊。这味道都扎嘴。
  嗯童思睿用筷子沾了沾汤汁放在嘴里抿了一下,是有点咸。那这个呢?
  没放盐。童哲吃了一口韭菜黄,而且炒老了。
  这个呢?
  不吃花椰菜。
  就剩一个了。
  童哲实在不想再尝试了,突然怀念起昨晚夏冉江做的一桌子美味。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尝尝呗。
  童哲实在拗不过,筷子伸过去随便扎起一根肉丝丢进嘴里。
  还行,就是青椒都糊了。
  终于有个能吃的了。童思睿紧张的表情舒展开来。
  姑,我能说句实话么?你这手艺就别想拴心了,伤心啊。童哲往嘴里扒着饭,嘴里嘟囔着。
  瞎说啥。手艺都是慢慢进步的啊。
  看来你离三妇标准还差得挺远。
  什么三妇?
  不是说女人在外要像贵妇,在家像主妇,在床上要像□□么?
  你想死啊,没大没小的。
  童思睿重重地拍了一下童哲的脑门,差点把童哲嘴里的饭拍出来。
  哈哈哈,说中了吧。
  赶紧吃。吃完收拾一下。
  干嘛?
  晚上去你爷爷家蹭饭。
  童思睿晚上开车载着童哲。车载音响循环播放着《Travelling Light》,童思睿吹着小口哨,左右晃着脑袋,时不时扶一下滑落的墨镜。童哲被夹杂柠檬味的暖风熏得一路打着哈欠,眯着眼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一会儿,车慢慢驶出主城区,被城市的辉煌灯火掩盖光芒的星空也逐渐露出真相,青黛色的夜空中逐渐多出了无数闪耀其间的星星。路两边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也慢慢远去,前方是古色古香的青砖白瓦,还有隐约可见的山丘剪影。几十分钟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让人从喧嚣的浮躁中偷得片刻不闻窗外事的安闲,也许只有这座城市才能给人如此神奇的享受。
  哎,三姑,让我开开呗。
  童哲盯着童思睿面无表情的侧脸,半天才略带恳求的语气说。
  就快到了,别急。
  童思睿嗖地转过头看了童哲一眼,赶紧回头目视前方。
  让我开试一下,现在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就开十米。
  你这会儿想学了啊驾校你干嘛去了?童思睿摘下墨镜说,你这么懒,以后找女朋友兜风都得叫个司机当电灯泡。
  这不是现在觉得挺有意思的嘛童哲说着,轻轻地撸了撸变速杆。
  这不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啊。童思睿紧张地赶紧把童哲的手打开。
  行吧行吧童哲撇撇嘴,那个谁,这两天我看见跟一个挺漂亮的女生一起卧槽!
  一个紧急刹车,童哲顿时屁股腾空,要不是安全勒得紧,早就撞到挡风玻璃上飞出去了。童哲只觉得惊魂未定,胸口生疼。
  就这样,童哲成功地坐在驾驶座上,不知为何心里喜滋滋的,甚至有种神圣的使命感。
  踩离合手别抖
  童思睿紧张地坐在一边,盯着童哲全身所有动作。童哲把方向盘抓得死死的,紧盯着前方黑漆漆一片。
  忽然,童哲定了一下,伸长脖子往前努力看,啪地一声手掌兴奋地拍在方向盘上。
  哎哎哎,你看你看,前面有只兔子!
  童思睿顺着童哲的目光往外看,果然前面探照灯光的末端立着只兔子,正呆呆的与这边六目对视。
  可就在这时,童哲紧握方向盘的手松开了。还没等童思睿回过神,车砰地一声碰到前面树桩子停了下来。
  靠
  童思睿顿时吓得花枝乱颤,赶紧下车查看伤情。还好,除了车头有点轻微凹陷外,车并无大碍。可是童思睿还是前后左右都查看了好几遍。
  叫你别开别开,看看你干的好事。
  童思睿一把抓住童哲拖下了车。
  我以为要报废了呢,多大事啊这车子不就是个消耗品,跟我们实验室的设备一样,都是有折损率的
  童哲站得远远的,装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以为车子就是个设备啊,这可是你姑奶奶我第一部车,就这么被你破相了。
  童思睿钻进驾驶座,童哲也勾着腰准备坐在副驾驶上,被童思睿一把推到外面。
  滚后面去,老实点。
  又过了一刻钟,童哲眼前隐约可见一片灯光,知道已经到了爷爷家了。
  车子缓缓进了庭院,还没等车停稳,童哲赶紧跳下车,傍晚的寒意让童哲不禁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脖子。不过平房里昏黄的白炽灯散发的暖意足以让童哲忘却一路的困倦,再加上空气中漂浮着的烤鸭的香味,童哲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三两步就迈进大门。
  爷爷!
  童哲喊了一声。大厅里摆着一张方桌,上面已经密密麻麻摆着七八个菜,正中间是一个电磁炉,上面放着火锅,水汽不断上升。
  回来啦。
  听到童哲的声音,爷爷赶忙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块抹布,不断擦拭着绿色的围裙。虽然已经年近七十,这位悬壶济世的老中医身体依然矍铄,中气十足,步如清风。
  怎么这么晚才到?
  爷爷看见后脚跟上来的童思睿,一手接过童思睿拎着的大包小包。
  您问您孙子呗。童思睿面露不悦,走进里屋把风衣脱了挂在衣架上,又捋了捋头发,差点车祸。
  啊?没伤着吧?
  别听小姑瞎说,就是个意外。
  童哲躺在墙角的竹椅上摇了起来这张竹椅自童哲记事起就一直在这里。除了自己,爷爷就没让其他人碰过。
  死皮赖脸地半路上发神经病非要开车,把我车都划伤了。
  童思睿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觉得不爽,使劲揪了下童哲的耳朵。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车坏了修修不就可以了嘛!爷爷刚才有些紧张地印堂间的皱纹都更深了,听到只是个小意外,眉头也舒展开了。
  童思睿整了整衣角,给童哲使了个眼神。童哲心领神会,跟着童思睿走进身后一间房。
  房间最里面是一个香案,上面端放着童哲奶奶的遗像。左右各放一个铜制小香炉,上面插着两只蜡烛。香案前地板上铺着一块灰黑色的蒲团。
  童哲走到香案前,小心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起三支香,就着蜡烛的火点燃,插在香炉里。又退后几步到蒲团边跪了下来,对着遗像磕了三个头。起身,低头退出房间。童思睿也照样跪下来磕头,嘴里喃喃地说着妈我回来了。
  大的小的都过来吃饭!
  餐厅里传来爷爷的喊声。
  瞧瞧,今天你姑说你俩回来吃饭,这忙活一下午,都是你爱吃的。
  爷爷说着,揭开火锅的锅盖,顿时一股热气卷积着扑了出来,雪白的羊肉汤翻滚着,原本已浸透烤鸭味道的屋子瞬间与羊肉味融合,仿佛空气的每个分子都凝结成滴,沁入肺腑。
  来,今天沾你的光
  童思睿夹起一个鸭腿扔进童哲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