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爹地你还不睡觉?”小玉拉开被子,光着脚丫面对着床边的古琦风坐着。
  “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今天爹地给你读故事好不好?”古琦风将钻出被窝的小丫头温柔的塞进被子里,自己则坐在一边。
  听到古琦风要给她读故事,古凝玉鼻头微微一酸,泪珠儿几乎就要挤出来。忍了又忍,古凝玉还是把感动的泪水逼退了回去。一直以来,她爹地都是日理万机,很少有机会陪着她。偶尔能陪陪她,已经实属不易。她一直很羡慕小朋友身边会有大人读故事,只可惜,她的这个愿望被陈沫简单的敷衍着。
  每一次陈沫假装来陪她,总会拿来很多故事书,然后甩手仍在一边。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古凝玉就开始一个人爬在床头默默的翻画报。从来不敢出声吵到化妆的陈沫,也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直到一个人出现……直到那个人第一次给她读了那篇《两只笨熊》,直到那个人温柔的拥着她入睡。
  古琦风翻开一本希腊神话,随手翻了两页。眉头一蹙,转而冷声的问道:“小玉,这些书你看的懂么?”
  “当然看不懂了。”
  “我觉得你也不适合。”古琦风又朝后翻了几页,300多页的精装书,英汉对照!就算是天才儿童,也不可能用六岁的智商来阅读这样一本“神书”!古琦风放下手头的书,又挑了挑床头放着的几本大厚书。
  《论语》,《三字经》,《中国历史》……
  这些书,都是陈沫给她买的?虽说望女成凤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她陈沫也不至于不懂“拔苗助长”的道理啊。古琦风索性撂了书,一把搂过古凝玉。
  “你实话告诉爹地,平时你妈咪都会给你讲这些书么。”
  古凝玉很想告诉他,其实这些书都只是陈沫拿来“装人”的摆设。这些书,陈沫从来不会讲一个字。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古凝玉为了讨好陈沫,还会翻翻里面的图画,然后嗲声嗲气的指着图片给陈沫讲个不停。可是后来她发现,陈沫压根对她的私生活不敢兴趣,就算她磨破了舌头,陈沫也不会正眼看她一眼。
  想了又想,古凝玉还是不敢把真相告诉古琦风。她真的很害怕,古琦风会再次把她送到精神治疗中心去做康复。如果她说妈咪是大恶人,她就会被所有人当成精神失常。
  在所有人眼里,陈沫是个贤妻,是个良母!
  可在古凝玉心里,她是毒瘤,是魔鬼。
  谢天谢地,老天爷总算待她古凝玉不薄,至少让她偷听到陈沫亲口告诉“外人”,她不是陈沫的亲生女儿。正式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再次面对陈沫的冰冷时,古凝玉的心,反而没有那么痛了。
  不就是没有亲生妈咪么,她古凝玉至少还有个美男亲爹。想到这个,古凝玉的小脸上绽开一朵朵粉红的花朵。抬着头,认真的看着她爹地的侧脸。
  “爹地,我突然发现,你变帅了!”
  117 一夜不眠
  古琦风转过头看着身旁的鬼精鬼精的丫头,捧着她粉嘟嘟的小脸轻声问道“小玉,你觉不觉的你最近话特别多?”
  古凝玉微微一怔,她实在想不通古琦风话里的含义。小心的拉过身旁的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住一半,只露出两个黑溜溜的大眼睛。
  “爹地难道不喜欢现在的小玉么?”
  古琦风淡淡一笑,摄魂的笑容足以融化冰雪。轻轻搂过胆怯的女儿,悉心的解释道:“不是不喜欢,只是想知道原因。爹地想知道,是谁给了小玉这么大的能量?”古琦风摸着古凝玉一头毛茸茸的短发,俊逸的侧脸轻轻贴在她的头顶。
  “爹地,其实我……”古凝玉拉开被子,爬在古琦风臂弯里。装作睡意朦胧的样子,紧紧闭上了眼睛,不过一时古琦风便听见小姑娘微弱的鼾声。看着小玉睡的酣甜,古琦风便起身坐在一旁的小书桌旁,随手翻开小玉的一本绘图册。
  古凝玉半睁着眼,悄悄注意着古琦风的一举一动。真奇怪,古琦风大半夜不睡觉跑她屋里看闲书?当然了,作为陈沫和古琦风眼中的“娇弱小女生”。她绝对不能在古琦风和陈沫面前表现的太过聪明……只有时时刻刻装傻充愣,做一个和普通孩子差不多的乖宝宝,就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尤其是陈沫!
  古琦风坐在书桌前,修长的食指缓慢的抚上眉头。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怎样了……
  整整一夜,古琦风并未合眼。
  小玉再度睁眼的时候,古琦风依旧保持着入座时的坐姿。看着爹地一夜未眠,古凝玉的小心脏不由得微微胀痛着。
  这个状况,这种忧郁!必然是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大事!
  “小玉,起床了。快来让妈咪抱抱。”一声粉红套裙的女人,窈窕迈步,虽然嘴上喊着小玉起床,可是目光却一直盯着古琦风。
  “琦风,你怎么起这么早?”陈沫温柔的抚上古琦风的肩头,眉目含情。
  “恩,睡不着就起来了。”古琦风扭头微微一笑。他不想告诉陈沫他为了叶小璇的事情彻夜不眠。更不想当着小玉的面,谈其他的女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维和着家庭的温馨和安宁,努力为小玉营造一个健康的成长氛围。
  当年的他,已经错过太多父母的关爱。如今女儿就在身边,他再也不愿让小玉重返旧路,尝尽他当年孤独空虚的童年时光。虽然平时忙得要死,但是只要一有时间,他几乎一门心思全放在小玉这里。
  陈沫转过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古凝玉。一脸佯笑着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古凝玉。
  “小玉,该起床了。今天妈妈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
  听到幼儿园三个字,古琦风不由得肩头一颤。站起身来,拉过陈沫的手,认真的盯着陈沫黑褐色的眸子。
  “沫沫,今天你就休息吧,我送她去。”
  陈沫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玉,又看了看眼袋发青的古琦风。“我去吧,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公司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这两天你就在家散散心。”
  陈沫的体贴与照顾,永远都是恰到好处。也正是因为这样,古琦风心里一直将陈沫视为一生挚爱。
  他明明可以不忆过去,幸福的一塌糊涂。可是现在心里却填满了巨石垒垒!是白宁,是叶小璇……如果没有他们,他就不用知道这些该死的真相。
  心烦的男人,紧紧攥紧拳头!
  “琦风,你没事吧?”看见古琦风脸色骤冷,陈沫紧张的询问道。
  “没事,你送小玉去,我出去办件事。”古琦风头也不回的转头走出卧室。他实在忍不了这突如起来的人生巨变!无论如何,他必须当面和白宁谈个清楚……
  古琦风走后不久,陈沫脸色大变!
  “说,是不是你又在古琦风面前告状了?”陈沫恶狠狠的瞪了古凝玉一眼,目光里全是杀气。
  “我没有。爹地有心事,难道妈咪看不出来么?”
  “用你来教训我?他有没有心事,我当然看的出来!古凝玉,我告诉你,我对你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了,等大功告成那天,也就是你古凝玉消失殆尽的那天!而我,一定会拥有自己的孩子。”陈沫看着古凝玉的那张脸,心里无比仇恨!每次看到这张脸,她就想起自己逼不得已打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而这古凝玉,就算再无辜,也恰好做了她仇恨的承载体!
  古凝玉沉默不语,此时此刻她做不到反败为胜,为了生存,她只能一度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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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门而进,乌烟瘴气!
  不知道屋里的男人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烟……整个屋子里,充盈着浓郁的烟酒味。
  踢开地上的几个啤酒罐,古琦风踩着空扁的罐子一路朝前探索。180平米的公寓,却让这个见惯市面的阔少爷走的异常艰难。
  迈步有三,古琦风在卧室的拐角看见了满脸颓废的男人。
  他还是那个干净素雅的白宁么?怎么会……
  “够了!再喝下去,命都没了。”古琦风一把躲过白宁手里的啤酒罐。顺手仍在一边,白花花的啤酒咕嘟嘟的冒着泡,泛着莹莹剔透的亮光。
  古琦风脱下外套,仍在穿上,解开领口的纽扣。慵懒的同白宁一道倚墙而坐。
  “我有什么值得你看的?你为什么还来看我?”白宁的笑容带着苦涩与讥讽,如同落魄的秀才拿着一纸皇榜,却终究看不见自己的名字。
  “因为叶小璇?”古琦风平视前方,语气淡漠的要命。
  白宁冷冷轻笑,转而毫无顾忌的放肆大笑。
  笑声爽朗沙哑,透着一腔辛酸难解之言!
  “她现在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现在你看到这里,只是一座空城。”白宁用手狠狠捶着胸膛。空荡的胸膛里,泛出一股股的烟酒气。
  古琦风顺手抓起一旁放着的酒罐,拉开瓶盖,猛的灌下一口,任凭苦涩冰冷的酒水糍破喉头,冷然的自嘲道:“你难受,是因为你失去了一个心爱的女人。可是我难受,却都不知道是何缘故。我现在都没搞明白,从昨天到现在,自己究竟在难受个什么劲?”
  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白宁苍白的脸上浮上难解的笑意,扭过头笑笑的看着古琦风。“来,先干为敬!”
  118 难以抉择
  白宁苦笑着,沉默着站起身。
  “琦风,你我相识近十年。十年里,你我从未因为任何事情互相隐瞒欺骗过。可是唯独在叶小璇的事情上,我伤害了你,同样也欺骗了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古琦风有些着急的扔掉手里的啤酒罐,熬着性子等着憔悴之人的肺腑之言。
  “我利用了你!利用了你失忆的过程……当年你失忆,你父亲古井安将所有的过错归根于叶小璇。在叶小璇去美国的那段时间,派人奋起直追,想要对她痛下杀手。我当时为了叶小璇的安全,便拖人提起找到了她,将她悄悄留在身边。就这样,我们相陪相伴,过的好不快活……”随着记忆沦陷,白宁的嘴角随着情绪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太过激动,白宁原本惨白的脸色微微泛红。转过身来,面对着古琦风诧异的双眼,毫不躲避的接着说道:“我也曾以为,我会和叶小璇幸福的度过一辈子。我原本以为只要帮助她逃出了你爹设置的天罗地网,我们就会远离古家的是是非非。可我却忘记了,忘记了你亲手设置的最终陷阱,我忽略了你古琦风多年前就替我埋好的深坑。”
  古琦风眉头微微一蹙,面色铁青的站起身来。两个男人面对面的站立着,一个脸色泛红,另一个却面目阴冷!
  看着白宁,古琦风略带讥诮的反问道:“你说我埋坑?”
  “对!是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当初在那个蠢女人心里种过种子,而我却对你这株杂草无能无力!我欲除之,却不想换来的竟是一场无能为力的毁灭。”白宁的苦笑着,浓墨渲染的双眉蘸满忧愁。
  “古琦风,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从来没有羡慕过你。即便你出生高贵,受尽娇宠。可是现在,我嫉妒你,愤恨发疯的嫉妒你!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你当年那么欺负她,那么羞辱她,她竟然还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你?而我呢?就算为她付出再多,就算白白痴情守护,可是却换不来她的一次原谅……”
  “你到底欺骗了她什么?”尽管白宁声情并茂,可是古琦风依旧稳如泰山。丝毫没有一点动容。他记不清叶小璇和他有过一丁点关系,更加无法想象他曾经会爱过这样“平凡普通”的女人。
  “你住院的时候,古井安曾派人来强暴她。而那个人无论从身型还是音色,都和你一模一样。那天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也许她早就毁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巧合,黑暗中的她一直把那个“暴徒”当做是你!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你失忆了,她一直以为是你抛弃了她选择了陈沫,而后跑到美国对她施暴我闭口不提你的一切消息,任凭她憎恨你,厌恶你,诅咒你!我以为,只要她一心一意的憎恶你,我就可以永远占据她心里最温暖的一席之地。”
  古琦风瞥过头,思绪一片混乱。此时此刻,他对眼前的男人无言以对!沉默良久,古琦风才缓缓转过身。
  “白宁,你所做的一切,让我觉得恶心!如果我是你,就算这辈子失去她,也不会逼迫她违背命运。”古琦风冷然的转过脸,快步走出了白宁的屋子。
  现实已经如此!他要怎么后退?他最敬爱的父亲,一手替他酿成了悲剧。可是悲剧的源头,确是父亲真挚的父爱,尽管这份父爱扭曲畸形,可是那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毕竟是他亲人,是给予他生命,帮助他成才的父亲……已经失去了母亲,他又怎么可以再用仇恨再“封杀”父亲?如果不站出来澄清事实,那个可怜的叶小璇要怎么办?她无缘无故被父亲追杀逼迫那么多年,误以为被抛弃而伤心窘迫那么多年……
  想想自己欠她的曾经,又要拿什么去偿还?
  敞篷的跑车,装满一路的冷风,却甩不去满心的忧郁!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他到底要如何选择?如果选择沉默,那叶小璇就要白白忍受那些年的委屈,可是如果选择站出来,那未来的日子,必然会天翻地覆到无法想象……
  叮铃铃!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古琦风的沉思,低头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竟然是小玉。
  要是其他人打电话,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选择马上关机,可是这既然是小玉打来的,那待遇自然不同。
  减慢车速,古琦风优雅的套上耳麦。
  “爹地,你在哪里?快来接我。”
  “你在哪儿?”
  “我在幼儿园啊。”
  听见幼儿园三个字,古琦风顿时毛骨悚然。他现在最害怕也最不想见的的就是叶小璇……如果待会去接小玉,一定会看见那个令他心烦的女人!
  “爹地,你快来接我,如果你不来,我今天就不回家了。”古凝玉这话绝对不是闹着玩,她离家出走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在之前,古凝玉就有过很潇洒的出走记录。一个人拿着古琦风的金卡,很是逍遥的便离家而去……
  “让你妈咪去接你好不好?爹地今天有工作要谈。”古琦风很少和他女儿撒谎,可是今天,实在是逼不得已!他刚刚从白宁那里受了打击回来,心里别提有多(毛躁呢。如果见到叶小璇,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嘴脸去面对她……
  “不要妈咪!”每次一听到关于陈沫的消息,古凝玉永远都是那么抗拒。尽管古琦风一直很讶异这个现象,但是碍于陈沫和古井安的面子,他也没有追究过什么。
  也许,就像陈沫说的,他家的小玉,只和爸爸亲!
  古琦风停下车,耐心的对着话筒说道:“小玉,听话。爹地下次去接你,如果不想让妈咪去,我让仆人去接你,好不好?”
  “爸!”这一声,发音很重!带着明显的怨气!没有以往叫爹地时的撒娇和吵闹,一声严厉的“爸”倒是让古琦风从后背冷到了脊梁骨。
  “怎么了?”
  古凝玉什么也没有多说,便挂了电话。
  “你这样挂他电话,他会被你气死的。”叶小璇坐在一旁,替古凝玉收拾着地上的一堆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