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希达维度过了狂化状态,眼前的杨赫似乎也受了轻伤,原本被希达维撕坏的制服是不会再穿了,他便换了一套新的作训服。
  不过他脖颈间的掐痕还是清清楚楚,杨赫也不是那种无心事的人:“大人,你的部下说我是你失忆的爱人,这件事是真的吗?”
  希达维答道:“艾达尼亚太过心急,我打算晚些再告诉你的。”
  杨赫见希达维握住他的手,没有挣脱:“晚些时候,是再等三十年?甚至更久?”
  希达维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杨赫有点不好意思:“你的秘书阿尔菲请我到这来,而且他说的事情我也不能亲自问,就顺带入侵了阿尔菲的精神领域,那个阿尔菲精神屏障的手法和我很相似,我就读取了一点相关的东西。巧的是,他那时候正好在想我的事情。”
  希达维对此并不觉得奇怪:“你能入侵阿尔菲的精神屏障,这没什么奇怪的,他当年就是你教出来的哨兵学生,你帮助他建立了精神屏障,他对你是没有抵抗力的。”
  杨赫:“我在向导学院念书的时候,对你们说的那个‘杨赫’从传闻里听过一点,因为我和他的名字一样,容貌却并不像,所以有同学会说我和他同名不同命。而你想告诉我,我和那个‘杨赫’是同一个人?”
  希达维闭上眼:“是,你和他本来就是一个人。你那时受伤极重,尤其是精神力这块几乎是不可逆的损伤,能救你的就只有基因回溯手术,让你回到了胎儿时期。”
  “那次基因手术让你逆生长了,只能保留你沉睡的意识。你的灵魂还是你的,只不过是重新活了这么多年。我所能做的就是不干涉你所有的成长,可我一直都忍不住来见你,我希望你能想起过去的一切。”
  ☆、第39章 ace计划(五)
  在度过了狂化状态最危险的阶段之后,希达维基本上就没有了生命危险,只有几次不太严重的症状小发作,在御医的用药和杨赫的安抚之后,希达维逐渐恢复起来。
  这是哨兵向导之间此消彼长的一种过程,刚开始的时候,艾达尼亚大公还会担心希达维暂时虚弱,无法抵抗杨赫的向导力,随后,希达维的精神屏障重新建成,艾达尼亚对此就绝口不提了。
  希达维的实力渐长,杨赫出于向导本能里对高级哨兵的忌惮,也开始和他拉开了距离。
  皇帝陛下对此觉得十分郁卒。
  “这是没有办法的,陛下。”御医对皇帝如此解释,“在陛下您虚弱的时候,向导会觉得您没有什么威胁,他们对您会产生一种同情和关心的情绪,一旦您成为s级哨兵,他们的情感就会转化为恐惧和忌惮,所以高级哨兵和普通向导之间是很不和谐的。”
  a级及以上的等级会被划归在高级向导之列,希达维再有本事,可不能违背哨兵向导之间的天性,他所能做的,就是顺应着规则。
  既然艾达尼亚从帝国本土赶到了新联邦,希达维也不会白白浪费这样的得力人手,而是把不少事情交待给了他。
  艾达尼亚负责协助的一项,就是第二次的ace计划。
  有先前失败的先例在,希达维对此是相当重视的:“朕和杨赫的父亲有过约定,帝国帮助杨赫恢复s级实力之后,他才愿意告诉朕解除杨赫意识封闭的方法。不解除意识封闭,教父的记忆就永远不会恢复。”
  艾达尼亚对杨赫的父亲是有所耳闻的:“陛下没有想过别的方法?这种解除意识封闭的办法,杨赫的父亲应该会保留下来,难道在身体里输入记忆备份也没有用?”
  希达维道:“你以为朕没有试过?朕派过许多帝国精英潜伏在他身边,以医学助手的身份来获取相关的情报,可是都不能如愿。记忆备份就算是输入进去,和原本的记忆也是相斥的,万一发生紊乱,后果严重,朕不能冒险。而且帝国没有杨赫完整的记忆备份,就算是进行记忆手术又有什么用?”
  杨赫当年给帝国留下的记忆备份非常刁钻,完全就是踩在希达维的死穴上——他在做记忆备份的时候,所拥有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和皇帝陛下的相处和感情。
  这种记忆备份,输入进去就是对杨赫的亵渎——正主儿还没死呢,只不过是因为意识封闭没了记忆,希达维也没那么饥渴,想弄个玩偶一样的放在身边玩玩。
  皇帝陛下所愿无非是再续前缘,他当然想要完完整整的杨赫。
  至于什么复制体和记忆备份的搭配,更是希达维所不能接受的,帝国叛将科廷当年玩的那一手,从而引发一系列的事情,直接导致了他与杨赫的分离。这足以让希达维对此非常厌恶,这种方法,皇帝陛下完全没有考虑过。
  希达维把所有的希望几乎都寄托在ace计划上,借此提高杨赫的实力。可他也非常清楚,杨赫如果完全恢复之后,那就得把他们之间的恩怨往事重提,希达维心里是很矛盾的。
  他与杨赫最大的分歧就在于向导公会,杨赫希望保留下这个民间自由组织,可是希达维想把公会纳入帝国的势力范围之内——当时的皇帝陛下觉得,他做成了历代先皇都没有做成的事情,这无疑也是值得自豪的。
  那时杨赫的反应呢?他大概对自己极其失望吧?希达维当年在公会总部见到的就是自我意识封闭、遭受重创的杨赫,这早已是希达维最为后悔的决定之一。
  杨赫回到星桥基地住区,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和他同住的欧瑟吓了一跳。
  “我听说医院那里把你请走了,几天你都没有回来,出了什么事?”
  杨赫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招惹上希达维这样的人:“是拜纳帝国的斯提利科·希达维,他就是新联邦‘塔’的那个最高长官,新联邦一直都是由皇帝直接控制的。”
  欧瑟道:“这件事蹊跷,拜纳帝国不是一直不想让你见希达维吗,他这回是怎么啦?竟然主动把你叫过去?”
  杨赫道:“希达维突然陷入了狂化状态,我和他在星桥那里遇袭之后,我在发动催眠暗示之后陷入昏迷,在医院住过一小段时间。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希达维突然就进入了狂化状态,‘塔’那里去请我,我把他从狂化中唤醒了。”
  欧瑟撇了撇嘴角以表不满:“简直就是便宜他了,希达维那个小崽子,也就欺负欺负你了。”
  欧瑟的这番话证实了杨赫的猜测:“这么多年来,除了最近在首都星的时候我见到了希达维,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他果然和我有关系?他说我逆生长了。”
  面对杨赫的发问,欧瑟也是沉默了一会儿:“希达维他说的没错,你和他之间的纠葛,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ace计划你还准备去吗?如果不是特别排斥,这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坏处。只要你成为s级向导,希达维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他想要你恢复记忆,就必须让你回到巅峰状态,不然你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杨赫缓缓道:“我知道,自我意识封闭是s级向导才会拥有的技能,能够打开意识封闭的就只有我自己。”
  欧瑟:“其实以前希达维差点要成功了,就在几年前ace计划的时候,你的等级即将突破,只不过后来有人从中阻挠,你的精神力暴走导致降级,希达维功亏一篑,他派出医疗部为你进行治疗。杨赫,其实帝国那里有许多人不希望你能重新获得记忆,他们防备你,担心你会蛊惑他们的皇帝,比起他们来,希达维还是可以相信的。”
  “这一点我也佩服,希达维对你那种占有欲,又是你的结合伴侣,他还能让你顺从自己的意志来生活,你也发现了吧,在拜纳帝国那里,只有他在维护你了。”
  艾达尼亚大公从星桥离开,就返回了自己的私人座驾。
  他的心腹从他手里接过披风,恭谨地站在大公的身后:“殿下,新联邦的蓝顿将军想要见您,属下已经让他等着了。”
  “蓝顿?”艾达尼亚咀嚼着这个姓氏,“陛下最近亲自下令抓捕了一个准将,他是蓝顿准将的父亲?”
  心腹应了声“是”,就听到大公低声笑了。
  “蓝顿老头他竟然到了我这里求情,看来是有人对他进行指点了。”
  艾达尼亚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让他进来吧。”
  ☆、第40章 ace计划(六)
  蓝顿将军知道艾达尼亚是帝国的大贵族——此人是拜纳帝国皇帝希达维的表亲,身上有皇室血脉,属于能说上话的人物。
  众所周知,新联邦是帝国的附属国,“塔”的长官姓氏是希达维,来找艾达尼亚,无疑就是一种出路。
  想起他此行目的,老蓝顿面容恭顺,由随从领着进了会客室。
  艾达尼亚已经在等着他了,帝国大公双手交握在身前,站在一张扶手椅前,老蓝顿道:“大公殿下,承蒙菲拉将军引荐,能够见到大公殿下,不胜荣幸。”
  大公客套地点点头:“将军客气了,先来杯红茶怎么样?”
  老蓝顿端起茶杯,心思却完全不在这喝茶上,他开口赞了几句产自帝国的茶叶,并没有直接说起自己儿子的事情,而是顺着艾达尼亚的兴趣聊了些别的话题。
  这一点大公也很清楚,老蓝顿与他的关系并不算亲厚,如果真的是想提要求,也不会这样开门见山地说。
  在老蓝顿恭维了帝国的强大和艾达尼亚大公的气度风姿之后,他才为难道:“有一件事很难开口,不过还是得向您提出一个不情之请,犬子莫沙近来犯下了一项罪责,已经被‘塔’逮捕,听闻您是希达维大人面前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他行为鲁莽,只不过是出于对那个向导的爱慕……”
  艾达尼亚的手指轻轻叩着扶手,心想老蓝顿还真是会避重就轻,那个蓝顿准将最近做下的事情,他是从希达维皇帝身边的近侍那里听说的,虽说这次是迷|奸未遂,可行为还是很恶劣的。
  老蓝顿觑着大公的表情补充了几句:“犬子其实也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在脑部受到了重击,杨赫不就是属于防卫过当吗?所以希望他能和我们各退一步,莫沙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在,希望大公殿下能不吝出手相助。”
  艾达尼亚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嗤笑,那带着寒意的眼神看得老蓝顿后背发麻:“将军,向导学院的向导有上千不止,当年你的儿子怎么单单挑中了杨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儿子曾经还和杨赫的父亲学习过一段时间,为报考首都哨兵总校做准备。恩师的孩子,他都敢下手?”
  老蓝顿嘴唇紧抿,听着艾达尼亚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不得不多想一点,将军你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飞黄腾达,可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其实将军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你知道杨赫是什么人,他就是当年帝国三大向导中的一位。”
  艾达尼亚一针见血,道出了老蓝顿心里所知道的机密,不过他并没有慌乱:“大公殿下怎么会这么认为?”
  大公垂眼抿了口茶水:“三十一年前,星系总督科廷反叛,皇帝陛下亲征,在新联邦的首都星向杨赫求婚,不料杨赫竟然脱身离开,想必这件事,将军心里还有些印象吧?”
  老蓝顿道:“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不敢把杨赫的身份对任何人说起,所盼着的还不是我的儿子莫沙能有出息。只有强大的向导能给他力量,我的确是想让莫沙速成。当年帝国对杨赫那样定性,你们的皇帝也顶不住压力,我以为他是帝国的弃子。”
  艾达尼亚盯着他:“于是你就敢下手了?你以前在科廷的手下?”
  “我在科廷手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尉官,对当年的事情还略有耳闻,也亲眼看过当时的杨赫。后来隔了那么多年,听到这个名字,我是在见过杨赫之后才能确定是他本人。”
  艾达尼亚听完这些话,并没有立刻说什么。
  拜纳帝国对新联邦的信息封锁的很严,像杨赫这种被希达维放在心尖上的人,除了一些亲历者,其余信息更不会放在公开渠道。
  换句话说,针对杨赫的只会是和他有旧怨的人,如此看来,当年杨赫的意外也是有人另作安排的了。
  艾达尼亚回想起当年希达维在杨赫受伤之后的狂化状态,就再次确认了一点。对方的手段非常精细,特意找出蓝顿这样的人来转移视线。
  希达维一直都以为,因为意识封闭的缘故,他自己和杨赫的精神链接已经被切断了,可事实上,皇帝陛下的狂化状态与杨赫的受伤是紧密相关的,他们一直都是结合关系,这一点从未变过。
  联想起皇帝陛下这几天的狂化,完全就是杨赫受伤后的一种反馈,就算是当年,蓝顿也不可能取代希达维,打开杨赫的精神屏障。
  可偏偏因为蓝顿做了切断手术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被转移了目标,以为那是以后受伤的原因。
  艾达尼亚为自己的发现而亢奋不已,这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
  当年伤害杨赫精神力的并不是因为蓝顿去做了切断手术,而是有人混在ace计划的人员里对杨赫下手。想通这一点,艾达尼亚看向老蓝顿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一些:“你说的事情,我会替你向希达维大人说起。只不过将军,我希望你能替我做一件事。”
  见艾达尼亚松口,这足以让老蓝顿喜出望外:“大公殿下,请说。”
  艾达尼亚道:“我的要求不难做到,当年那个怂恿你儿子做切断手术的那个小情人,你能找出来把他带到我面前吗?”
  在御医确认没有皇帝精神状态稳定之后,希达维出院,回到了帝国旗舰沃夫达尼号。
  与此同时,由于皇帝陛下亲临,几大舰队汇聚于星桥进行中转休整,然后再起航离开,频繁的调度让这一座万级宇宙港的负荷也达到了极限。
  对于镇守边境的士兵来说,他们只有很少的机会可以看到拜纳帝国的舰队,在沃金联邦骚扰星域的时候,并没有动用帝国本土的武装,而是放由新联邦来出力。
  帝国对他们远星系的态度可见一斑,但这并不妨碍许多人慕名来看一眼帝国的旗舰沃夫达尼号。
  “你有没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在单身公寓的阳台上,欧瑟和杨赫吹着夜风,即使是肉眼,他们也能远远看到钛灰色的旗舰悬浮在星桥的上空,“我听说这一次帝国会邀请星桥的高层进入旗舰,协助进行ace计划选拔,帝国调来的舰队就是为此次计划护航,希达维势在必行。”
  杨赫遥遥地注视着远方,无数移动的光点向庞大的旗舰靠近,进行着起降和接驳,而此时此刻,希达维站在舷窗前,俯瞰着星桥驻地的那一片光海。
  在所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在无形中交汇,而两个当事人却浑然不知。
  希达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却握着一柄旧制的冷光刃,如果有熟识兵器的人会认出,那是三十年前帝国尖端的军工品,在这个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里,它早已被淘汰,希达维却总是把它带在身边。
  皇帝摩挲着冷光刃而并不说话,只留了阿尔菲一个人近侍在前:“陛下,艾达尼亚大人好像对杨赫阁下的事情很感兴趣,他这次从帝国来到新联邦,实属突然,他今天会见了新联邦的将军蓝顿。”
  希达维对此并没有多少表示:“朕知道了。蓝顿是斯普林斯的旧部,也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艾达尼亚是斯普林斯的伴侣,他们见一见也没有什么。”
  冷蓝色的刃身在皇帝的双瞳中投射出一抹幽蓝的光晕:“蓝顿家族不足为虑,朕只希望这次计划可以一切顺利。”
  ☆、第41章 ace计划(七)
  知道帝国舰队调度的只有星桥的高层,列入选拔范围内的军校生却没有顾及那么多,而是在准备着选拔前的各项事宜——杨赫为此回了一次学院,因为斗志高昂,他的许多学生都不得不注射干扰素来稍作缓解。
  计划又名王牌计划,在拜纳帝国本土几乎是每年的惯例,在新联邦却并不多见。
  因为有第一次的ace计划中有一批向导伤亡,第二次ace计划实行起来遭到了不少抵触,在首都星,就有在第一次计划里受伤的向导和家人联名登报,对此次计划进行抵制。
  纸质媒介早已被淘汰,都是由无线传媒传送到个人的信息终端。杨赫会注意到,是因为那些向导都是因他而精神力受损的。
  当这群人开始登报抗议之后,杨赫看到了新闻,咬着营养素的袋子一言不发。
  欧瑟睡眼惺忪,在杨赫身边瞄了一眼光屏,他的精神体沙鼠在怀里吱吱地叫着:“当时的事情不是已经安抚下去了?我记得你父母当时自掏腰包赔了不少钱,第二次王牌计划在即,他们又开始打舆论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