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在另一头的向导公会,希达维扬起手,示意属下把枪支从公会的通讯员头上拿开:“你不用怕,帝国也不是什么滥杀的,只不过是叫你们配合一下罢了,对么,会长大人?”
  天桁星系的向导公会安稳至今,还是头一次有帝国舰队如此降临。
  是私人力量强大,还是希达维的帝国舰队占据上风,这其中的答案是不必多说的。
  帝国倒没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空间港,因为希达维似乎还有几分顾虑,毕竟撕毁星系公约后果严重,帝国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还是要让公会来做,只是现在,也没到双方一定要撕破脸皮的时候,
  希达维遵循的原则也很简单:照章办事而已,皇帝向公会里的一名向导佣兵开了高价,让他直接把公会会长本人绑架到了帝国皇帝的面前。
  向导公会的成员向来都是佣金为上,给了钱什么都能做,用高额佣金来绑个大人物根本就不算什么,按照和帝国的约定,会长那时还穿着睡衣,就出现在了帝国旗舰里。
  希达维的直觉其实是很准的,尤其是他见到公会的会长之后。
  皇帝安安稳稳地待在帝国旗舰,自有佣兵为他涉险,在见到会长之后,皇帝甚至还是彬彬有礼的。
  “我听说向导公会里的人——包括邻近星系哨兵公会的那批人,只要给够了佣金,把会长卖给帝国也不是不可能,今天我算是见识到这句话了。”希达维的披风擦过光亮可鉴的地板,“你好啊,会长大人。”
  ☆、第29章 天桁(二)
  “皇、皇帝陛下。”老人由于过度紧张,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您真是说笑了,不知陛下造访天桁星系是有什么事?在下曾经的同僚斯科特亲王是您的父亲,您与我们公会还是有点渊源的……”
  会长其实也是满无辜的,公会对成员相对管理松散,基本上是拿佣金分成,提供平台。
  还是头一次有人把会长绑架给皇帝的,更别提对方还把佣金分成按规定打到了公会账户里,会长颇为担忧自己的处境,像希达维这种能撕毁星系公约长驱而来的主,他觉得挺不好对付的。
  希达维抬了抬下巴,就有人给老人搬了一把椅子,皇帝上下打量着对方:“奇怪了,我觉得你不是会长吧?”
  “……”
  “不管怎么说,能弹压住下面那么多向导的就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向导公会兴盛百年,会长与我想象中可不大一样。”
  老人被希达维问的后背发凉,不过他显然很有操守一言不发。
  “天桁星系的防护措施似乎有些棘手,我和你许诺,帝国舰队绝不会越过星云图的边线一步,只不过你得让我进入你们公会总部。”
  希达维平淡道:“把防护卫星——‘阿卡琉斯的宝石’密钥交出来,我保证帝国舰队不会踏平天桁星系,我只不过是想等到一个人而已。如果他不来,我就在公会这里耗着,我听说他与公会感情颇深,不会冷血到不来救场吧?”
  老人狐疑地问:“有什么人值得陛下您亲自到来?”
  希达维:“当然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那个人你认识吧,帝国曾经的三大向导之一,向导公会核心成员,杨赫。你有兴趣和我说些他的事情吗?”
  在两人处在旗舰里说话的时候,通讯员颤颤巍巍地传来消息:“陛、陛下,空间港有人提交的新的准入申请,是杨赫阁下。”
  希达维发现,会长的手紧张地蜷握了起来,他在心里记下了这个细节,下令道:“准许通过。”
  杨赫此时还不知道向导公会的中枢已经被帝国控制,欧瑟自有任务先行一步,只不过是由杨赫来见会长。
  在他踏上向导公会土地的那一刻,他的思维领域感受到了很深重的敌意。
  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意识云在蠢蠢欲动,就隔着无形的屏障,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对他注目。
  直到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近,杨赫几乎认命的闭了闭眼。
  原来希达维在这里等着他。
  “陛下,杨赫阁下到了。”
  会长是表情一僵,希达维心里就猜出了大概,他对会长说:“真巧,你和我亲自去见他。”
  杨赫这种等级的向导来了,如果派去哨兵与向导就是自取其辱,所以在见到皇帝之前,围在他身边的都是普通人。帝国带来的哨兵向导早已退下,只有普通战士护卫在希达维的身侧。
  他们不会受到向导力的影响,警惕地注意着杨赫的动静。
  希达维没有出去之前就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那是彼此结合之后精神链接起的作用,让他知道自己的向导与他就隔着一扇门,只不过很可惜,他们之间有杨赫的抵制——那道几乎坚不可摧的精神屏障横亘在他们的中间。
  皇帝他的心里拥有秘密,杨赫也有,可希达维却贪恋着更多。
  杨赫如今被对待的态度与刚被释放时有很大的不同,庆功会时希达维为了他与议长争执,这其中还有那么几分真心在。希达维到底点了杨赫作为求婚对象。
  希达维示意部下离开::“你们都退下吧。”
  亲卫们依言告退之后,希达维走到了杨赫的面前:“用向导公会的规则来攻克公会,教父大人,您满意我这种不血洗的占领方法吗?”皇帝走近几步,贴着杨赫的耳廓问道,“如果不是我攻克了向导公会,您是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希达维,别在我面前对我用敬语。”杨赫的声音带着一丝艰涩,“我没有对你行使过教父之责,我担不起这个名,请你用正常的方式对待我吧。”
  希达维却并不这么认为,仍然坚持着:“您有句话说的很对,我不是你的皇帝陛下,教父大人,你本来就不是帝国的人,在我眼里你不是我的下属,我是把你当伴侣来看的,不然也不会到天桁星系来找你。我保全了向导公会的颜面,否则帝国先例一开,随便哪一个国家都能践踏你们。”
  “您这句话错了,希达维陛下。”老会长的声音响起,“我只是个年老无能的代理人而已,真正的公会会长就在你的面前。单凭那个挟持我而来的向导佣兵,把我送到帝国面前是可行的,可是对上杨赫阁下却不一样了。”
  老人走到杨赫的面前,把手指上的权戒交还到杨赫的手上:“会长大人,既然您已经回来,那就请归位吧。”
  杨赫把手指上的冷光刃戒指取下放在一边,重新佩戴上了公会的权戒。
  希达维的眼神里沾染上了欣赏与意外的神色:“原来是这样,教父您总是给我惊喜。现在我就在向导公会,您打算怎么办?”
  杨赫从善如流道:“要我领你参观一下公会吗?斯提利科?”
  “荣幸之至。”
  老人向杨赫使了一个眼色,却被年轻的会长摇头否决了,不得不说,希达维的确也对向导公会留了不少面子——他选择了偷偷潜入而不是大张旗鼓地用舰队硬碰硬的攻击。
  守卫天桁星系的是由几套卫星防御系统组成的“阿卡琉斯的宝石”,在攻击范围之内,足以将帝国的星际旗舰击垮,根本就无从靠近,希达维进入天桁星系也是间接地达成目标,先把会长劫持到帝国旗舰,再命令他打开防御系统,这才把希达维放了进来。
  如今,三人正处在向导公会的核心区域,杨赫也没吭声,就指了指希达维的脸。
  希达维:“?”
  “我是在说你的脸,斯提利科,再怎么说你也是星际名人,真的不需要稍稍修饰一下五官吗?”
  希达维:“……”在微妙沉默的氛围里,他勉强同意了,“您准备怎么弄?”
  在反复纠正希达维不要使用敬语,却劝说无效之后,杨赫就已经放弃了指正,也就随便皇帝怎么来了:“只不过是做一些五官的微调,植入一点人工皮来隐瞒身份,我觉得你或许需要。”
  “您不用换脸吗,教父?”
  杨赫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的老脸早就丢到全星系了,作为一个没有国籍的向导佣兵被拜纳帝国扣押了十几年,我早就成为同行的笑话了。”
  希达维叹了一口气,对此表示遗憾:“抱歉,是我没有能力,不能把您提早释放,让您平白耽误了这么多年。我这次贸然造访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我恳请您允许我在公会磨砺一段时间,拜纳帝国历代皇储都需要经历这一关,您应该会答应我的请求吧?”
  ☆、第30章 天桁(三)
  杨赫足足盯了希达维有好一会儿:“你也说了是皇储才会来到公会历练,可是斯提利科,现在你已经是皇帝了,向导公会并不适合你。”
  希达维倒是坚持道:“向导公会不行的话,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能让你留在我身边了。”
  说起暧昧话希达维几乎是信手拈来,这种亲昵的程度让杨赫都有点吃不消,他只能先把皇帝赶走:“先整整你的脸,斯提利科,如果没事的话还是尽快回拜纳星系吧。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等把希达维送走之后,老人才匆匆迎上来:“皇帝怎么说?”
  杨赫却说:“先不提斯提利科的事情,他目前还在控制范围之内,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我只是很好奇,是谁接了绑架你到希达维面前的委托?”
  老人凝神想了很久:“已经不大记得清楚了,那时候我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在帝国旗舰里了,希达维陛下说这是他利用向导公会的规则做成的事。”
  杨赫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权戒:“那不是根据公会的规则做事,而是对公会的挑衅,身为公会成员竟然敢随意冒犯会长的威信,真是胆子不小啊。”
  老人愣了愣神:“您准备彻查此事?”
  “我只是想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觉得公会就没有规矩了,今天敢绑架会长,明天说不准就敢暗杀,长此以往,那才是公会真正的陨灭之时。”
  希达维听说与帝国合作的那个向导被杨赫处决之后,他并不觉得意外。
  事实上会长这些年在向导公会颇有威望,杨赫出事前把大事委托给他,做全权的代理人,老人一直恪守职责,把公会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个向导在收到委托的时候开始也有些犹豫,只不过最后在颇具诱惑力的条件下,他还是接受了希达维的委托,并篡改了委托书的条目内容。
  在接受委托时,向导都需要在公会备案记录,说明自己要执行的任务,欺瞒者一经发现,情节严重者处死,轻者驱逐出公会,绑架会长这种事自然就列在情节严重之列。
  利用公会的向导成员,希达维没有任何良心上的负担,给钱卖命、生死无论,这是星系公认铁打的公会法则,拿了钱之后如果还死了,那只是一句不好意思的事情。
  在做完改头换面的脸部手术之后,希达维拿着杨赫给他的门禁卡,重新回到了向导公会。
  希达维换下了满是徽章绶带的皇室礼服,穿上最为普通的作战制服,由人引领着进入了公会顶层。
  杨赫已经在等着他了。
  “走吧,既然你想见识见识向导公会,那就和我来吧。”
  希达维问他:“现在帝国的旗舰和舰队还在天桁星系之外,你就不介意吗,教父?”
  杨赫的目光在他脸上划过:“我不在乎,斯提利科,你不用在我面前这样紧张,觉得自己有哪些事情冒犯了我,我也在前沿拼了那么多年,你这样的阵势又怎么样呢?当年你母亲帝国公主想和你父亲结婚,那时候的皇帝可是来这里扬言要把总部轰了,最后还是没能如愿。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有我在,公会又不会吃了你。”
  “虽然我没做过皇帝,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的东西,就转告一句你母亲的话吧,做皇帝要克制和适当的随性,不然得多累啊。”
  两人沿着阶梯上了顶楼,公会总部大厦可以承受一架星级战机的起降,希达维跟在杨赫身后,起落坪上停着一架深色的战机。
  “这是晨曦号,听尼森长老说它一直都被定期维护保养,你坐在驾驶座,希达维,我看看你的驾驶水平怎么样。”
  “目的地定在哪里?”
  希达维先为杨赫扣上安全带,才走到驾驶座固定住座椅,操作台弹跳出了多维星图,无数颗星球的模型在慢慢旋转,杨赫伸出右手一点:“去天桁星系左旋臂,那里有一个你可以去的地方。你混在一群向导里算是个什么事,不如去哨兵公会,正好你能看看星系顶尖的哨兵是什么样的。”
  皇帝听了杨赫的话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帝国的哨兵精锐也不算少啊,比如斯普林斯的伴侣艾达尼亚,只不过后来由于斯普林斯位居上将之位,艾达尼亚就只能退役避嫌,这么说,哨兵公会有最强大的哨兵吗?”
  杨赫拉下防护罩,在身上又加上一重安全带:“你去看了就知道,出发吧。”
  由皇帝主导的星际旅途无疑是非常艰辛的,天桁星系在许多人心里或许只是一个名字,却在希达维心里有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段去哨兵公会的路实在是非常难开,就算是有驾驶提示的情况下,希达维也是手忙脚乱,红光伴随着提示音滴滴作响,漂浮着的陨石和太空垃圾都是手动操纵中不小的阻碍。
  “提示:战机外周受损27%!”
  “引擎被陨石击中停止运行,启动备用引擎装置,是否确认?”
  “警告警告,即将有两颗陨石与航线相交。”
  杨赫舒舒服服地靠在座椅里,一边的希达维手忙脚乱:“教父,你的战机好像快被我弄坏了,我们能坚持到哨兵公会吗?”
  “加油吧,斯提利科,按理说是可以的,如果你再不全神贯注的话,我想历史书上可能会记一笔:拜纳帝国皇帝,斯提利科·希达维因驾驶失误死于天桁星系,享年二十六岁。救生舱是绿色的按钮,你记住那个就行了。”
  希达维:“……”
  皇帝一路提心吊胆,直到战机在哨兵公会的机坪停稳,希达维才如释重负,他打开杨赫座椅上的防护罩,把脸贴在杨赫的怀里。
  希达维这种示弱般的举动让杨赫心里一软,他伸手抚摸着皇帝的头发:“好了,不是已经开到了吗,我们下去吧,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我是不是开的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