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还骗婚吗? 第30节
  杜誉乖乖答:“是我的。”
  “我早该知道你这人不可能那么粗心大意!”花朝气鼓鼓走回自己的小桌边,大灌了一口茶水:“还巴巴给你送伞来!好心被你这般戏耍,真是气死我了!”
  杜誉原本还一脸讪讪,看着她这样子,忽然出起神来,眸光悠远,像想起了什么旧事。良久,唇边绽出一个笑,踱到她身边:“不解气的话,这边再踩一下?”
  “踩就踩,我不敢么!”花朝抬脚就要踩上去,杜誉果然不避。她愣了一瞬,讷讷收了脚:“书呆子,你少欺负我心软!”
  “心软吗?你前几日在竹酒巷抛下我时,可一点都不心软啊!”杜誉轻笑。
  花朝微微一愕——的确,她当时执意要走时,是不怎么心软。可她若是留下来,给他带来麻烦,那才是真的心狠。
  她低头望着杜誉,心中浮起一丝难过。若非她这尴尬身份,她与杜誉又何必分开这么多年。
  且未来呢?未来他们该怎么办?
  思绪正游走着,杜誉忽然蹲到她跟前,淡淡一笑。
  “你笑什么?”花朝忍不住问。
  杜誉道,声音徐徐,像山泉流过风车,无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遐想:“你方才那生气的样子,就好像幼时我娘和我爹生气……”
  花朝微微一怔,脸上登时浮上一点红晕,别开脸:“书呆子,你又占我便宜!”
  杜誉却顺着她脸亦移了个位子,蹲下来,握住她双手,迫她看着自己:“我要占的可不是这点便宜。”
  花朝被迫与他对视,从他澄澈的眼底看到了自己怯懦,微有些自恼地抽开手。
  他却又伸手将她的手抓回来:“今日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我一向在衙房备着把伞,早上出门时想着你睡醒了许或要上街逛逛,就没有带伞,没想到你竟给我送了来……”
  花朝一时不知是贪恋他掌心的温度,还是只顾着与他理论,未再抽手:“那你方才见面也不告诉我?”
  杜誉苦笑:“我告诉了你,你还不扭头就走。我纵是不说,你方才亦是准备就走……我想你……陪陪我……”
  杜誉的温柔像一阵温暖的风将她密密包裹,可这风势却并不小,将她吹到半当空,虚虚浮浮的,脚着不了地,无端有一丝没有着落之感。
  他这样的温柔,她该怎么回应?
  杜誉将她的手包在掌心,抬目凝视她:“昨晚的话,你还没答应……待这个案子了了,我便告一阵假,我们再办一次婚礼……”
  再办一次婚礼?她拿什么身份?他乡下亡妻的身份?他远房表妹的身份?书商马氏的身份……还是康平公主的身份?
  望着杜誉那清澈的眼,她忽然有些疲惫,心中涌起一股冲动,要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向他和盘托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改了一天三十六章,这一章稍微短些……抱歉小可爱们~~
  第四十一章
  花朝正要开口, 屋外忽响起王菀的敲门声:“大人,我爹……来找你。”
  屋中两人微微一愕,花朝更是愕中还有一丝惧, 她幼年未入宫时曾经见过这位王尚书,只是不知时隔经年,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杜誉却很快冷静下来:“无妨,你先去里间避一避, 我见见他,不过一会工夫。”
  花朝依言转去里间。
  杜誉亲自走到门边, 为王庭用开了门。正预备相迎出去,王庭用却已大步走了进来。
  “大白天的, 你在衙房中还关着什么门?”王庭用气势英武,一进门就是这么一句淡淡的训斥。
  杜誉低头道:“下官在写一个折子,怕人打扰。”
  王庭用环顾一周, 点点头, 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我今日来, 是问你那天的事考虑的如何了?”
  杜誉垂眉拱手, 看起来恭恭敬敬的样子,脊背却是僵着的, 似不肯屈服。良久, 方沉沉回:“婚姻之事,非同儿戏,大人容下官再考虑考虑。”
  王庭用一拂袖:“好,那我再给你一日机会, 我明日再来。我查过了,下月初六就是吉日,你莫要误了这个好日子!”
  王庭用走后,花朝自里间走出来,面上挂着疑惑:“婚姻之事?你与王庭用有什么婚姻之事要谈?是你……和王菀的婚姻之事?”她自己都未注意到,说这话时,她口气十分不善。
  杜誉面上有些讪讪,忙过来,欲搂她,却被她一欠身让开。只好讷讷袖着手,乖落落立于她身侧,许久,方心虚似的低低应了个“嗯”字。又连忙补道:“可我并未答应。”
  “但你亦未拒绝。”花朝没好气地回。
  然而话落忽然反应过来。杜誉并未明言拒绝,可是为何?
  杜誉若当真对王菀有意,头一回王庭用提及此事时,他便早就答应,何必等到此时?
  莫非……王庭用拿住了他什么把柄?
  沉思间花朝的脸色有些凝重,杜誉变得更加无措,连忙道:“你知道我心意,我不会娶她的!”
  花朝见他惶急模样,忽然心思一转,侧身引袖,作出泫然欲泣的姿态:“可你二人同在一衙之中,朝夕相处,难免不会暗生情愫!”
  杜誉听她此语,又顾不得判断她是不是在作态,急的一甩袖子:“不会!没有!只有朝,从未有夕!更没有朝夕相处!”
  花朝不改忧怨姿态,如泣如诉道:“可你方才应对王尚书的话似有犹疑,想是心思已有松动……她是贵门千金,你娶了她,对你仕途亦很有利,我……不怪你!”
  杜誉百口莫辩,急急道:“没有!从无!我绝不会娶她……我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
  花朝见他急得额上沁出汗珠,心中藏笑,以袖遮面:“可我只是了解昔日的你……你自己说的,时移世易,世事皆会变的……”
  杜誉干脆举手起誓:“我杜誉若是对王菀有半分心思,此……”花朝心中暗嗔一声“书呆子”,连忙按住他手。放下衣袖,仰面与他对峙:“你当真不娶?”
  杜誉又坚持将手举起来:“我绝对不娶。”
  “那你为何方才言辞闪避?”
  “我是……”忽然意识到她在套话,无奈一笑:“花朝……”
  “你有事瞒着我!”花朝不买他的可怜账,步步为营,继续逼问:“你心虚!”
  “我没有……”
  “是没有瞒着我?还是没有心虚?”花朝又进一步,他知道杜誉嘴巴很紧,只有在他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他才有可能无意中托出实情:“此事与我有关?”
  “花朝……”
  “别叫我!”
  “夫人……”
  花朝忽然一顿,好容易蓄起的大势泄了几分,然她立刻将那气势捡起来,叉腰道:“这么叫也没用!”
  杜誉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又怕她担心:“我答应你,只要过个几日,你一定会知道此事的原委。”
  杜誉没有否认——花朝望进他的眸子,那斗鸡式的气势忽然软和下来,心中忽然一片明朗,轻轻问:“他是在拿我……要挟你?”
  杜誉微微一愣,正要开口否认。花朝却已然捕捉到他瞳孔中的细微变化,苦笑一声:“这么说,你早已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杜誉愕然,良久,轻轻点了个头。
  “你是何时知道的?”
  杜誉看着她,犹疑片刻,终还是坦白道:“四年前。”
  四年前!
  这就是说她离开之时他已然知道她的身份。
  “那些官军来时,我便知道了。我本想……带你去别处避避,没想到……”
  没想到她先一步走了。
  他们失去的这四年,原来本可以不必要。
  不不!
  杜誉若跟他去了别处,大概亦只能隐姓埋名,他的仕途怎么办?他的前程怎么办?
  杜誉这般才干,封侯拜相、名垂青史,是迟早的。
  花朝想着,忽然道:“阿誉,我现下就出城,王庭用就威胁不了你了!”
  杜誉笑了笑,轻轻替她拢了拢鬓边的发:“王庭用盯上你了,你只要一靠近城门,必会有人立刻来抓你……”
  花朝略略沉思一瞬:“……那我易个容……”
  杜誉笑道:“没用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只消过了这几日,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花朝问,联想到方才王庭用的请求:“你不会真要……娶王菀吧……你若是真心要……要娶她,我自是无话可说,只是……王庭用此人狡诈,只怕就算你娶了王菀,他亦不会放过我。”
  话中竟有一丝酸意,“无话可说”四字出口时还有几分赌气之感,她自己恐怕都未发现。
  杜誉忽然心情大好,展臂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松口:“我不会娶她,我已有夫人了,怎可停妻再娶?”拿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顶,又郑重道:“你相信我。”
  杜誉的声音似有魔力,让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她忽然安静下来。
  花朝缩在他怀中,潜心里,她亦贪恋这怀抱的妥帖温暖。
  “你相信我”四个字重若千钧,稳稳落在她心上,将她漂浮了四年的心一点一点、重新压回土壤之中,有了着落。
  刹那,那土壤里又冒出细小的嫩芽尖,让她不由生出一丝希望。
  她一向坚硬的壳忽然软了下来,靠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沉沉应:“好,我相信你。”
  话落,她忽觉得心中雨霁风停,苍穹朗朗,一片阔远。
  原来顺应自己的心,是这么的舒服。
  然而她亦不是一丝理智全无。她悄悄在心中估量着最坏的结果——再坏,大不了一死便是。只要她想办法将杜誉从此事中摘出去,这件事对她便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杜誉的怀抱宽厚暖和,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勾住了他。
  他们于恍然间已经失去了四年,未来若头顶终究不得不继续悬着这把利剑,他们亦不知还有多少个四年可以失去。
  这么轻轻相拥着,片时,花朝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道:“那日在牢中,叶湍告诉了我一些事……”
  杜誉听到“叶湍”之名,脸色微微沉了沉。
  花朝注意到,轻轻在他手臂上一拧:“小气鬼!”不待他反应,便将叶湍那日牢中所说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担忧道:“王庭用如此,必不仅限这些手段,你得早些做防范。”
  杜誉听罢却淡淡一笑,拉起她手,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花朝见他神色中竟是丝毫诧异也无,但亦不见多少认可,反透着一股子哂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好奇,半推半就地跟着他出了门。
  跟在他身后,见他肩膀上雨水已渗进袍子里,氤氲开一片水迹,忍不住掏帕子给她擦了一下。
  然而擦的时候,刚好经过门槛,她脚下一个没留神,整个人直直就往前面栽去。杜誉听到身后动静,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而她的手却仍搭在杜誉肩上,身体下坠的力量带的她手一拉,杜誉衣领“嘶拉”一声,被扯了个碗大的口子。
  杜誉今日上值,穿的是那件绯色官袍。此刻袍子被扯了个大口子,半片衣襟像经幡一般搭下来,在胸前摇摇摆摆,不伦不类,十分狼狈。
  他侧头一看,淡淡一苦笑,一手托着她腰,却不着急拉她起来,反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大白天就扯我衣服,夫人很是心急啊!”他的气息喷在花朝耳侧,温温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