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咋了,你还埋怨上啦。你也不想想,凭啥你就能去城里享福,大丫他们就得在乡下过苦日子。你这心咋这狠呢?!”
  许奶奶一边骂,一边敲打着地面,神色狰狞,看起来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许家其他人都在旁边幸灾乐祸,没一个人来劝,也没人敢劝。
  听着许奶奶强词夺理的数落,许南南心里唯一的感觉就是替原主可怜。
  从十二岁开始就下地干活,和她差不多的许红和许梅子在城里有吃有喝的,还能上学。到最后反而她还心狠了。
  许南南虽然不是吃亏的主,可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就是反抗也没用的。
  她现在的年纪还小,没法自立门户。村里也不会同意。至于离开许家村,那就想都别想了。在这个时代,去城里赶集都得开介绍信。没有城市户口,别想在城里过日子。
  她干脆当做没听见一样,站在门口看着地面。
  先忍忍,等她成年了,她就带着许小满自立门户。只要给她时间,她总能想到法子的。
  许奶奶见她老实了,心里的气也顺了,冷着声道,“你以后得第一个起床。年纪轻轻的,别养成个千金小姐的性子。咱家可不是旧社会地主家,养不出那懒货。我像你这样的年纪,每天都给红军纳鞋底呢。我要是像你这样没用,当年一枪子就能要了我的命。还能有你这没良心的兔崽子?”
  这就是许奶奶的底气。年轻的时候拥护红军,给红军缝补衣服,纳鞋底,后来更是在掩护红军的时候中了一枪子。
  这样光辉的历史,足以让她在许家村这个地界里面被人尊敬。连一家之主的许爷爷都得退位让贤。
  似乎是听出许奶奶火气消散了,许爷爷拖着布鞋从屋里出来,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嘴里含着旱烟。和许奶奶瘦小身材不同,许爷爷虽然很瘦,但是骨架大,显得很高大。
  许家几个儿子都随了许爷爷身材了。
  看了眼许南南,许爷爷皱了皱眉头,“咋了 ,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该干嘛干嘛去。都杵着干啥呢?”
  听到许爷爷发话了,张翠琴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不过也不敢再闹。老太太再咋样也是和老头子亲的。她要是惹恼了老头子,老太太能和她拼命。她哼了一声,拉着自家男人许建海往外走。
  三婶刘巧过来拉着许南南,脸上温柔道,“二丫,咱也走吧。”
  许南南的记忆中,刘巧是家里最和善的人,不争不抢。平时面对两姐妹的时候,也挺亲热,不像二婶张翠琴那样冷嘲热讽的欺压。
  不过……许南南笑了笑,“好啊,三婶。”
  刘巧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暗自觉得有些疑惑,却也想不通哪里奇怪了。心道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能有啥奇怪的。
  等人都走了,许爷爷道,“以后少说两句,老大家的养着几个孩子,现在两小的要是在村里过的不好,也让人笑话。”
  许奶奶哼了一声,“还用得着你说,我心里亮堂着呢,可这丫头的心思不好,我得压着。现在开始埋怨了,哪天背地里跑老大跟前去哭闹,老大到时候又变卦了咋办?”
  许爷爷吐出一口烟,叹气道,“你这样对老大也不大好。”
  “啥不好了?”许奶奶眉头一皱,顿时不乐意了。“我这也是一碗水端平。凭啥他能过好日子,老二老三家的就得吃苦啊。共~产党都不让这么干的。”
  提起共~产党,许奶奶脸上底气十足。
  许爷爷摇了摇头,转身又回了屋里,准备吃了早饭去上工。
  这时候刚开春,地里的活不少。许家人到了队上的时候,其他人家好几家人已经到了。
  “咋这晚才来呢。”村里的熟人笑道。
  张翠琴顿时来劲儿了,跑过去就和人家热络的说了起来,期间还对许南南指指点点。不用听都知道,这是把事情全推到许南南身上去了。
  许南南翻了个白眼,拿着锄头干着活。
  好歹有着原主的记忆,身体也是长期锻炼出来的,这点活虽然很累,但是还能挨过去。
  趁着干活的功夫,许南南又在脑袋里操纵着自己的淘宝店。看到余额上面才九百多块钱了,心里也开始有了危机感。
  昨天太过惊喜,没想太多,今天早上发生了事情之后,她也开始考虑以后的路,自然对着淘宝店依赖更多了。之前她考虑的最坏的就是淘宝店突然消失,可现在她面临着更现实的局面,淘宝店会不会消失,她还不知道,但是里面快没钱了,这是即将面临的问题。
  许南南恨不得拍死自己。当初开淘宝店的时候,她习惯把钱存着,或者买股票,放在支付宝里面的钱很少。而在穿越之前,她碰上双十一,正好大采购了一番,所以剩下的钱才千把块钱。早知道会跑着地方来,她肯定把所有的继续都放在支付宝里面。总能够撑一阵子吧。
  屋漏偏逢下雨,看来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的生活下去,任重道远啊。
  心里藏着事情,干活的时候,许南南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大队长许根生看着了,以为她不舒服,走过来道,“南南,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去。”
  许南南才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下地了,现在虽然十五岁,可许根生实际上是不同意她下地的。家里就算再穷,也不能把这么小的女娃当个成年人来用。而且前几天许南南还晕倒了呢,人家医生说了,这叫休克,会要命的。
  许根生觉得总要让孩子休养几天再下地。
  张翠琴一直在旁边盯着许南南,听到这话,接嘴道,“这可不行。我妈说了,咱家可不是地主家里,不养懒货。都十五岁的大丫头了,咋能在家里吃闲饭呢。难不成还让我妈来呢?”
  许根生顿时噎住了。
  他虽然是生产队的队长,可也不敢和许老太太对上。只能讪讪的走开了。心里又埋怨许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挺明白一人,咋老了还做出虐待孙女的事情。
  看到许根生被老太太的名声给吓走了,张翠琴特意的挑了挑唇。“二丫,可别以为队长照顾你,你就想着偷懒了。刚你也看到了,你奶的决定,队上都没办法。你老老实实的干活,家里还有你一口饭,要不然,连口水都没你的份儿。”
  许南南有些受不了她了。也想不明白张翠琴是不是闲着没事干,怎么总喜欢折腾她这小侄女的。她转了个身屁股对着张翠琴,完全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张翠琴脸顿时拉长了。
  “南南跟着我一起干活吧,我这边土松,好扒拉。”旁边一个身材圆润的女人吆喝道。
  这年代,身材能圆润可不容易。不过许南南看出她脸色并不好,显然是那种喝口水都能胖的体质,这是虚胖。
  这人就是许家前面屋的桂花婶子。一肚子生了两个男娃,如今都十岁了,加上她这体型在老一辈人眼中那是有福气的象征,所以在家里很有体面,在外面也被人高看一眼。记忆中挺照顾许南南姐妹的,有时候也偷偷的给东西两姐妹吃。
  许南南下意识的就露出了笑容,“我可喜欢和桂花婶子一起干活呢。”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张翠琴唾了一口。也不想和宋桂花对上。倒不是怕了她了,只是宋桂花家里的男人是个暴脾气,她可不想触霉头。
  张翠琴气呼呼的走开了,宋桂花哼笑了一声,凑过来劝道,“以后你干活,还跟着我,别和你婶儿一起。”
  许南南点头。她也不乐意和张翠琴一起,膈应啊。
  见许南南乖巧点头,宋桂花笑了笑,心里也很喜欢。她只有两个臭小子,没生闺女,所以看到许南南和许小满在老许家没过好日子,心里也觉得可怜。多好的孩子啊,老许家也太狠心了。最狠心的还是许建生两口子,宁愿养侄子侄女,也不管自家闺女。
  不过她到底是个外人,帮不了多少。“南南,你爸妈这个月要回来了吧,你和你爸妈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回城里去过日子。”
  “还不知道回不回来呢,这事情也是我奶说了算,我说了不算数。”许南南实话实说道。
  不过这话是原主心里的想法。现在的许南南可不认同。这事情许奶奶说了也许算,但是如果许建生两口子坚持,许奶奶也没办法。毕竟谁也不能让人家做爹妈的不养自家孩子,跑去养别人家的孩子的。许建生对爹妈兄弟内疚是一回事,可他也是个做爸的,许奶奶一哭闹,他就放弃自己孩子了,这还是个做爸的?至于她妈,也不用提了,对侄子侄女比自己亲闺女都亲呢,为了这事情,得了不少夸奖,说她深明大义,是个好儿媳妇,是个好伯娘。呵呵,她就没想过,这么多年,没人说她是一个好娘呢。
  言外之意不用许南南说,宋桂花也觉得自己这话也多余了。真要是有用,也不会都七年了,两口子都不管闺女。
  也不知道这两口子咋想的,竟然狠得下这个心。说的难听点,难不成以后他们两口子还真的靠着侄子侄女给他们养老送终呢,以后他们肯定要后悔。
  宋桂花也不再劝许南南,下工回去吃早饭的时候,她又叮嘱许南南待会下地的时候跟着她一起。
  许南南跟着叔叔婶婶一起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的早饭已经做好了。
  许爷爷坐在首座正喝着粥,手边上还放着一个窝窝头。盘子里还放着几个,都是等着他们回来吃的。
  饭菜虽然都上桌了,却没人敢动。等过了一会儿,许奶奶骂骂咧咧的从厨房来了,大家才眼睛一亮的看着饭桌。
  第3章
  老太太一进门就骂道,“这整个村子都没我这命苦的把老骨头了,还得伺候这么一大家子吃饭。年纪轻的还学着偷懒不干活了。”
  许南南忍住没翻白眼。
  不是家里人不想做饭,就算是张翠琴这样的人,肯定也是想做饭的,可她没这个资格。家里的粮食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家里的粮仓就是老太太的房间,分的粮食都得放她房间去,谁也不能动。做饭这种容易偷吃的事情,当然也不会落到其他人手里去了。
  大家都习惯了老太太这些埋怨的话了,似乎她每天不说几句,就体现不出她为这个家做的牺牲一样。
  事实上,像老太太这个年纪,很多人还在田地里干活,给家里挣工分呢。不过老许家不一样,两老的五十多岁,已经开始退休了。许爷爷是空了就去,不空了就不去那种,许奶奶是完全不去的。
  虽然大伙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没人敢触霉头说她一句不好,要不然就是不孝顺,是虐待她,老太太去找干部们一闹,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太太骂完了,终于开始分食物了。
  一个大勺子,往盆里一捞着。给两个儿子的都是往里面捞,给儿媳妇的,都是往中间捞,到了许南南这边,直接在上面捞了一勺子,分量少的都能数清楚米粒儿。显然老太太还在记恨着早上的事情。
  许南南也不乐意了。她虽然有淘宝,可也不能光干活,不给吃的吧。“奶这点吃的,我待会饿晕了咋办?”
  许奶奶一听,把汤勺扔到盆里,满脸怒火,“给你吃还嫌少呢,你个丫头片子能吃多少。大人干活多,得多吃,你一天干多少活?”
  老太太这话是想抵住她的嘴巴,许南南却当做没听出来一样,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大声道,“奶,我算了一下,我一天能挣三个工分呢,一年少说能分七八十斤粮食呢。咋也够吃的吧。”
  老太太顿时气的脸色涨红,“你,你才念了一年书,就在我面前摆谱了是吧。”
  “二丫,咋和你奶说话的呢?”二叔许建海呵斥道。
  张翠琴煽风点火道,“就是,现在越来越没个孩子样了,心里没长辈,没老人。早上气我,中午又和妈顶嘴,以后可真是不得了了。”
  三叔许建平也想说点啥,被他媳妇刘巧给拉了一下,便也闭着嘴巴了。刘巧笑道,“妈,孩子不懂事呢,让她给你赔罪就好。以后咱好好教。”
  许奶奶对这个低眉顺眼的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听到她打圆场也么说啥,只是哼了一声,冷着脸不说话。
  刘巧立马又对着许南南道,“赶紧给你奶道歉。”边说还边对许南南使眼色。
  许南南疑惑道,“咋了,我算错了吗,我算了好久啊,就是这么多。咋还要我道歉呢?”
  “你,你这孩子,真是想翻天了。等你爸妈回来了,我要问问他们咋教的孩子。”
  许奶奶气的用勺子砸盆沿。家里人都不敢吃饭了,就连许爷爷也放下筷子,冷着脸看着许南南,“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
  许南南端起碗筷,拿着自己的窝窝头,因为自己粥少,还多拿一个。“行,我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说完端着碗就出去了。
  见她竟然要走,许奶奶气的不得了,指着许南南,“建海,建平,给我抓着打,狠狠的打,打死了算我的。我就不信了,一个丫头片子还翻了天了。”
  马丹,竟然还想动手呢!
  许南南气的转身,果然看到许建海和徐建平都站起来了,都冷着脸要动手的样子。
  许南南立马喊道,“你们打,狠狠的打,到时候外面人都知道你们为了让自己孩子过好日子,把我这个侄女折磨死了。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打死人要偿命的。老太太能给你们抵命呢?”
  两人一听,都回头看着老太太。
  现在确实是不能随便打死人了,万一真的给打出个毛病来了,就算不坐牢,以后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看他们呢。
  许老太没想到两个儿子竟然还被一个丫头片子给镇住了,气的脸红脖子粗,伸手到处找她的拐杖,准备亲自上阵。
  许南南可不等她,端着吃的就进了屋里。然后死死的关上了门。也不管门外吵的热火朝天的。
  “姐,咋了,奶是不是要打人了?”许小满躺在床上道。
  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现在身上都是软的,连吃饭都要许南南喂食。
  许南南笑嘻嘻的端着碗筷放到床边,先扶着她坐起来,给她喝了口粥,然后又把窝窝头撕碎了喂她吃,“奶那脾气你知道的,没事就喜欢嚎两嗓子,别害怕。”
  许小满小脸都皱起来了,“奶要是不高兴了,会打人的,很疼。”
  许南南心里一疼,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不会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奶打你的。”比起许南南,其实许小满挨打要更多。许小满生病之前,专门在灶台下给老太太烧柴火的,平时和老太太待的时间多,性子比许南南还怯弱,挨打挨骂是经常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