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精通茶艺 第19节
  沈阎王怎么硬的像块石头似的纹丝不动,推也推不开,真烦人。
  烦人?到底谁烦人?沈遇气笑,干脆随意拉了床被衾,将二人盖住后,轻拍着温虞的背,像是哄孩子般哄着她睡。
  “既然夫人不舒服,那我便抱着夫人睡好了。”
  “前些日子夫人烧的迷糊那次,也是在我怀中方能睡得安稳,夫人可还记得?”
  温虞怎么都想不到沈遇还会提那茬,她自个儿是从不愿回想,便也不想让旁人提起,特别是沈遇。
  她千想万想,沈遇那日清晨醒来后还嫌她吵闹,活似她一整晚都在折腾不睡,是生气离开的,总不可能再提起来的,可他怎么会在今夜这种时刻,轻描淡写的提起那夜发生的事。
  他说的是事实,可哪哪都透着不对。
  过了好久,沈遇方才听见怀中人羞涩艰难地小声开口,“那夜是我烧的糊涂了,连累夫君照顾我一整夜。”
  “我如今倒是病的没那般重了,倒不必……”温虞咬了咬唇,才压住了自个儿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继续说道,“必不会如同那夜般,扰的夫君也不得安歇。”
  沈遇淡然道:“夫人又何必同我如此客气。”
  “夫人再如此客气,我会以为……”
  他拍背的动作随着声音一道忽而停顿,勾的温虞的心七上八下。
  她抬眼茫然地看着沈遇,沈遇轻轻一笑,黑白分明的五官在昏黄烛光里,依旧清晰可见,他那双沉静似寒潭一般的眼,隐藏着洞穿一切的能量。
  她有些想要避开,直觉却让她最好不要动。
  她听见沈遇清清淡淡的开了口,续上方才那段话的结尾,“我会以为夫人讨厌与我同床共枕。”
  温虞的呼吸一下子屏住,沈阎王果真是察觉到了吗?
  她应该如何回答?
  自是不能说真心话了,可是假话在此时此刻,好像她没法做到面不改色的说出口。
  可也没有时间给她留思考的余地,沈遇声音蒙了层温柔轻纱般,“我当然知道,夫人自是不讨厌我的。”
  沈大人是谁,审问人的手段可不止是上京人口口相传的那般,酷刑逼供,要想从一个死不开口的犯人的嘴巴里,撬出真话来,便是在犯人身上划上了个上千刀,也是毫无用处的,势必是要以抓住软肋,攻心为上,循循善诱之。
  攻破心防的那一刻,还有什么话拷问不出来呢?
  他眯了眯眼,像是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之中,徐徐道来:“我与夫人的婚约,起自四年前春,从我们定亲时开始,夫人隔三差五就会为我亲手裁剪新衣,缝制香囊。”
  温虞沉默听着,是有这么回事,但她才不愿意给沈遇做衣裳呢,那些都是绣娘做好了后,她爹娘又以她亲手所做的名义送给沈遇。
  “我中毒时,夫人衣带不解照顾我,夫人还日日吃斋念佛为我祈福。”
  温虞颇为心虚,那段时日她倒是真心祈求佛祖保佑,可原因是……
  沈遇拍背的手又是一顿,而后神色如常继续说着:“夫人为了我,不惜同大夫人为敌。”
  温虞心里就更虚了,替孙小千出头,那是因为……
  沈遇轻柔地用额头轻贴温虞的额头,将她完全拢于怀中,烛光投射二人的身影,交缠难分。
  “所以我能看见夫人的真心。”
  温虞心脏砰砰砰直跳,这会子跳的自己耳边只剩下心跳声。
  好响,沈遇也肯定听见了。
  她听见沈遇在她耳边似呢喃一般,“日后我会好好待夫人,不负,夫人真心。”
  作者有话说:
  沈遇:我从来不说假话。我真的能看见夫人的真心。
  温虞:你骗鬼!
  沈遇(心平气和版):小骗子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骗人的那个?
  请大家牢记,这是本偏日常的甜文,很慢热。
  希望大家能够陪他们两个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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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温暖的被窝,总是叫人难以醒来,美梦迭生,若是不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便是睡上千年也无妨。
  七岁的小姑娘,顽皮活泼,胆大领着小弟和隔壁邻居家的玩伴,在两家相接的围墙边长出的李子树摘果子。
  她身手矫健,三两下就爬上了树,摘了那熟透发软的李子便朝着底下撑着衣兜的玩伴,一边喊“接好了,”一边往下扔着青里透红的李子。
  不知何时,嬷嬷终于找了来,一眼瞧见她上了树,吓得连忙唤她下来,“姑娘,快下来,别摔下着了。”
  “快下来,要是夫人知道你又爬树,可得打你手板子……”
  树枝上趴着的小姑娘,杏眼明亮,熠熠生辉,好像当空的烈日般,无所畏惧,她踩着纤细的枝丫继续往上,似要摘到那长在最高处,被太阳晒得又红又甜的那颗李子。
  不顾树下站着的嬷嬷焦急的唤她,“姑娘,姑娘……”
  小姑娘一边努力伸手去够红得发亮的那颗李子,一边笑着大喊,“嬷嬷,等我摘到最大的那颗,我就下来啦。”
  “姑娘,姑娘……”
  终于,小姑娘踮起脚尖,手指尖碰到了最大最红正在闪闪发光的那颗李子时,脚下一空……
  温虞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直喘气,她忙左右看,天色已经大亮,可没有围墙、没有李子树、也没有小弟和玩伴们。
  她在的地方,是她已经睡了小半年的婚房。
  自个儿根本没从树上摔下来,方才那一切只是一场属于过去年幼时的梦罢了。
  温虞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场梦。
  不过好端端的怎么会梦到小时候?她都多少年没爬过树了,又怎会梦到那时?
  但也算不上是噩梦一场,至少在踩空摔下去之前,她都很快乐。
  虽说早已经是十年前发生的事儿了,可她脖颈处,像是昨晚贴着石头睡了一整夜,硌得疼。
  她皱着眉头伸手按着脖颈,忽而僵住朝着左侧早已空荡荡的床榻看去,昨夜的记忆渐渐涌上了她的心头。
  昨晚她和沈遇同床共枕,沈遇还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原以为会一整夜都睡不着,怎么眼一闭一睁,已经是大天亮了?
  若非是梦见年幼时爬树摘李子一脚踩空,她怕是还能接着睡上许久。
  一夜好眠的紧,着实是太奇怪了。
  陈嬷嬷听见了动静,走过来将床帐挂起,又把熨烫好的衣裳取来,见温虞还有些睡懵了的模样,便亲自替她穿起了衣裳,一边开怀笑着说:“今日搬家,姑娘很该早些起来的。”
  “可姑爷方才出门去见国公爷前特意交待了,让姑娘再多睡片刻。”
  “不过姑娘既然醒了,就起来用早膳吧,两刻钟以后还得往正院去拜别国公爷与老夫人呢。”
  今日庶务颇多,便是温虞想要再多赖一会儿床,此刻神智清明了,也无需陈嬷嬷伺候,自己动手穿戴起来。
  温虞盯着水银镜穿着耳坠子,她此刻心情极为复杂,很想要同陈嬷嬷好好说一回心事,可一来是今日时间紧迫,二来是陈嬷嬷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见着沈遇同她关系日益‘亲密’,心中只有欢喜没有忧愁的。
  她长长叹了口气,独自发愁。
  偏偏陈嬷嬷不知道她满腹心事,听她叹气,还只当她没睡醒,“姑娘且醒醒神,等搬进新宅了,再歇也不迟。”
  好似全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沈遇同从前判若两人。
  她眼中的沈遇,是疯了、傻了、被孤魂野鬼夺了身躯、中了邪或是如何。但若她将这些想法说出来,旁人眼里,怕是她才是疯了傻了、中了邪的那一个人。
  温虞就更愁了。
  她现在无比的怀念一个多月前,那个整日板着一张冰块脸、对她丝毫不在意的沈遇。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她着实想不通。
  待温虞用过早膳,便出门前往正院。
  今日是这个冬天以来,难得昨夜里没有下雪的好天气,天色才亮了没多久,却能瞧见云层散去,太阳冒出了头,虽说还是冷,温虞抬头看了看太阳,连心情也徒然轻松了不少,脸上不自觉地就浮起了舒心的笑来,有太阳总归是会让人心情变好。
  她的轻松心情一直持续到抵达正院。
  沈家阖府上下的家眷,连一向不怎么踏出院门的四夫人也带着女儿来给老夫人请安。
  人人神色都不相同,温虞只抬眼轻扫了一眼,便垂下眼眸来,再不管旁人是如何想的。
  温虞不自觉地就将背脊挺得更直,步伐放的更缓,嘴角笑意恬静和煦,莲步徐徐、目不斜视走上前去,屈膝行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闻言只道:“起来吧。”
  老夫人脸上是没什么喜色的,她一向心疼沈遇,如何也不能接受沈遇在年前决然提出分家一事,丝毫不顾及这些年来的祖孙情谊。
  心伤了好些时日,直到今日,三房正式脱离国公府,自成一家了,她也没有缓过来,便连待温虞也没了往日里的慈爱。
  温虞心知肚明,却半点儿不见恼,起身又同沈大夫人和沈四夫人见过礼。她是神色寻常,沈大夫人却是憋着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因着数日来的上火,连嘴角都烂了一块,好容易用脂粉盖住,却也在温虞行礼时,险些没绷住表情,脂粉也盖不住嘴角的溃烂,又因为要憋着气儿强挤出的笑意,神色可谓是古怪至极。
  温虞心里偷着乐了一瞬。
  恰逢沈国公同沈遇已经说完话,走进此间。
  “大夫人今儿的脸可真是太好笑啦,哈哈哈哈。”
  耳边传来偷着乐的笑声,让沈遇漠然扫了一眼沈大夫人的脸,心下断言,如此丑陋的一张脸,神色扭曲的确是挺好笑的。他又抬眼看向神色恬静的温虞,心道小骗子果真还是很会装。
  阖府上下齐聚一堂,为的自是送别沈遇同温虞夫妻二人搬离国公府。
  国公爷走上前同老夫人坐到了一处。
  其余人等皆坐下。
  下人上前来,铺好两块蒲团,温虞便同沈遇一道跪在蒲团之上。
  沈遇抬眼看着二老,缓缓说道:“孙儿今日携妻前来,辞别祖父祖母,开府别居……”
  他才开口说上第一句呢,老夫人险些就没有憋住眼泪,沈国公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她。
  沈遇继续说着,“……祖父祖母多年养育之恩,孙儿铭记于心,断此不敢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