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节
  千夜上下打量着张不周,道:“看来你的确下了不少功夫打听我的事,也想好了该怎么说才能打动我。不过有一件事,你没有弄明白。”
  张不周眼中隐现不安,道:“什么事不明白,还请赐教。”
  千夜望向远方,片刻后方道:“我生而为人。当年义父将我从垃圾场带出,养我育我,为我指明前程;有父兄姐弟,护我翼我,历生死而不悔。有这些情在,我才会在和帝国打交道中时时忍让。为的不是帝国,而是人族,更是为人族中那些我在乎的人。”
  千夜收回目光,再望向张不周,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假人族大义之名?都这个时候,你不为人族出战,还要隐修,那要你又有何用?”
  张不周大惊,飞速后退,同时高叫:“我即将成就天王!你不能动我,为了人族也不能动我!”
  他疾飞片刻,忽一转头,看到千夜就站在身后!
  张不周魂飞魄散,再向左右一望,更是骇然。周围景物还是如开始一般无二,原来他飞了半天,竟然还在原地!
  张不周望向千夜左手,盯住了手中的一点黑意,慢慢地惊惧尽显。
  “这,这是什么?”张不周忽然发现,自己竟身不由已地飘向了那一点黑意。无论他怎么挣扎,运使何等秘法,都无可抗拒地飘向前方。越是接近,牵引力就越大,他就飞得越快。
  “饶了我!我还对人族有用!!”张不周已是声嘶力竭。
  “你这样的人,留着才是人族之害。”
  “不,你不能动我!我与帝室有密约,你若动了我,颠覆了人族大计,你就是千古罪人!”张不周已是声嘶力竭。
  千夜微微一笑,道:“你就安心地去吧,人族大计什么的,有我考虑就够了。”
  “不!!”
  惨叫声中,张不周的身体越拉越长,投向黑意。他身上光芒闪烁,拼命轰出无数大招秘法,可那些幻彩光华同样逃不出黑意的牵引,最终全被吸了进去。
  黑意周围,隐隐多了一圈光华,仅此而已,完全看不出中立之地人族第一强者,仅差一步就能踏入天王至境的张不周,刚刚殒身于此。
  千夜手一合,收了黑意,转头望向远方。在那个方向上,是鲜血王座。
  此时此刻,鲜血王座内间,那位血族传奇人物正在来回忙碌,把一件件衣物用具扔到箱子里,弄得满屋狼藉。
  正忙碌之际,他耳边忽然响起千夜柔和的声音:“在收拾行李啊?”
  他顿时全身僵硬。
  第三零七章 收服
  鲜血王座慢慢站直,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千夜。
  他猛一咬牙,叫了声“我和你拼了!”,然后鱼跃而起,闪电般扑向千夜。
  然而才到半途,鲜血王座血核脉动突然凝滞,一身血气几乎来了个急刹车,四肢酥软无力,然后身体突然重了数十倍,结果扑通一声,重重栽在地上。
  “你!怎么可能……”鲜血王座艰难爬起,看着千夜手中一团静静燃烧的暗金血气,满脸骇然。
  “梅丹佐他们做不到的,可不代表我做不到。你过去确实战绩很不错,但可惜了,你毕竟是血族。”
  鲜血王座感受到血核深处的战栗,所有血气都变成半凝固状态,运转得无比艰涩。
  他知道,这是因为恐惧,来自血脉深处本能的恐惧,是对上位者的敬畏。
  也就是说,他的血脉已经被千夜全方位地压制,现在能够发挥出的实力恐怕连子爵都不如。他终于明白,身为血族,在千夜面前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到了这个地步,鲜血王座也就冷静下来,看着千夜手中那团暗金血火,神色复杂,说:“如果我没记错,你比我要小得多,或许年纪还不到我的一个零头。”
  “也许。”
  “你居然能够拥有如此纯净的血火,真是让人……嫉妒。”鲜血王座一声长叹。
  千夜淡淡一笑,道:“它压制血族比较方便,所以我才用用。平常时候,一般都是不用的。”
  鲜血王座一声长笑,道:“这是大君凭依,就连圣山也不是不可能。你却想说,这并不是你最厉害的手段?”
  “还真不是。”
  “你可以压制我,但不要妄想愚弄我!若是你觉得我如此好骗,那就错了。还有,我也不像其他长生种那样怕死!”
  千夜道:“也罢,就让你看看,什么是鲜血长河中的第一滴血。”
  “你,你说什么?”鲜血王座声音都在颤抖。第一滴血是所有血族的梦想源头,可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血族能够知道第一滴血究竟是什么样。
  可是他有种直觉,千夜并没有说谎。
  千夜伸出了手,手中似乎出现了什么。
  鲜血王座揉揉眼睛,想要看得再清楚一点,忽然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来,只觉全身酸软,没有一点力气。而血核脉动得极为缓慢,他凝神一看,骇然发现血核上竟然遍布细小裂口,只差一点就要粉碎。血核一碎,哪怕大君也会陨落,更不要说他了。
  鲜血王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
  “先躺一会,现在起来会伤到血核,退回到侯爵可别怪我。”
  “让我起来!刚才那肯定就是第一滴血!我知道,我已经感觉到了。”
  千夜摇了摇头,“你只是触碰到一点气息,就差点血核爆碎。要是真看到了,就算不死,眼睛肯定是别再想要了。真想要看,等你成大君再说。”
  鲜血长河转头,死死盯着千夜,一字一句地道:“你就是第一滴血!”
  “可以说是,不过好像没什么大用,未必打得过第二滴血。”千夜笑得很温和。
  “等等,先让我冷静一下。”鲜血长河闭上双眼,仰卧于地,身上血气渐渐加速涌动,进入沸血状态。
  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挣扎着站起,说:“千夜陛下,您若有吩咐,我会尽力去办。如果想要治我什么罪,那么我就算不敌,也绝不会投降。哪怕只是挥下拳头,也是抵抗。”
  “你以前可是杀出血族的,怎么会愿意为我办事?”
  “您是鲜血长河的第一滴血,是所有血族的天生首领。哪怕夜之女王也要排在您的身后。为您效力,是铭刻于每个血族血核深处的烙印。”
  千夜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了掩盖向夜瞳开枪一事而取悦于我?”
  鲜血王座一惊,低头道:“那时我也是为势所逼,而且并不知道夜瞳陛下的身份。好在她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多的伤害。”
  千夜点了点头,伸手:“拿来吧。”
  “什么?”
  “你用来射夜瞳的那把枪。”
  鲜血王座有些许犹豫,然后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把装在老式皮套里的枪,递给千夜。
  千夜掂了掂枪套,说:“这就是破碎流年?”
  “是的。”
  “好,那我走了,你继续收拾行李。以后有事,我会再来找你的,说不定会让你搬个家。”千夜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你会去找夜之女王吗?”
  “为什么不。”千夜身影消失。
  鲜血王座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直到千夜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小声说:“我本想问,能不能带上我……算了,我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用,大概他们还没开打,我就要昏倒了。”
  他回到行李箱前,搓了搓手,说:“好了!继续理行李。”
  收了两件衣服,他才想起一事:“陛下不打算杀我了,我为什么还要理行李?嗯?”
  千夜正行走于虚空,他将破碎流年的枪套抛去,掂了掂这把当世名枪,手中升起一团光华,将它收于其内,然后就见破碎流年上浮现一双光翼。片刻之后,光翼变得更加饱满,而破碎流年上的光芒则显得有些暗淡。
  千夜收起破碎流年,原初之翼在他指尖展开,在那双亮洁光翼中,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脸。在这张堪称完美的面容旁边,又浮现一张张熟悉的脸。
  有赵君度,赵若曦,有姬天晴、李狂澜,也有赵雨樱,魏破天,浮现的面容越来越多。不仅仅是人族,也有青之君王,安文,以及众多投靠他的强者。
  千夜收起了原初之翼,翼面上无数面容也就随之消失。
  若要了断,这些似乎都是需要了断一下的,可若是细想,却又没什么必要。了与不了,都是一样。
  千夜望向虚空深处,寻找圣山所在。只是一眼扫过,他双眼微眯,感觉星空似乎变得更刺眼了。
  他皱了皱眉,一时有些无法确定是不是应该先去见一见安文。这位天才魔裔想必对星空变化更加敏感,而不像千夜,空有一身混沌原力,却找不出星空有何变化,更不知道变化原因。
  第三零八章 所谓清流
  帝都,天机阁内,皓帝缓步而行,从一具具尸体身边走过。
  他身后跟着无数大臣,都屏息静气,不敢作声。尸体铺满了半个殿堂,竟有五十余具。白布之下,每一个人都是入了阁的天机术士,是整个帝国得以对抗永夜议会的根本。
  能够在这个时候跟在皓帝身边的,都是真正的重臣,都有资格与闻机密,也知道不少帝国往事。
  帝国与永夜抗衡千年,代代人杰辈出,除天王之外,天机术碾压永夜预言师亦是重要原因。其中林熙棠更是百年来天机术集大成者,于浮陆一役外抗永夜,内战长生王,最后仍是拿下浮陆,为帝国夺下一块重要根基。
  虽然此际林熙棠已然身殒,但不少人听说他仍有几项重大布局还在推进,其中不乏事关帝国国运的大事。
  既然天机术如此重要,一下子死了过半的天机术士,可想而知皓帝是如何心情。几个隐约知道些内情的重臣,更是心中惴惴,深感不安。
  皓帝在一具尸体前停步,蹲下,掀开白布,露出下面一张还十分年轻的面孔。他看上去才二十余岁,双眼满是紫黑淤血,完全看不到瞳孔。尽管如此,依然可以看到他满脸的惊惧和痛苦。
  皓帝缓缓盖上白布,起身,沉声道:“朕的皇后何在?”
  大厅尽头,一间隔门拉开,露出跪坐在门后的李后。她微垂着头,双手置于膝前,一言不发。
  皓帝看着她,片刻后方道:“朕将天机阁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都是我的错。”李后垂首道。
  皓帝嘿了一声,道:“要都是你的错,那倒还好了。你告诉我,他们都因何而死?”
  “在天机推衍中,反噬而死。”
  “受谁的反噬?”
  “千夜。”
  眼见皓帝语气越来越是不善,一位大臣施了一礼,道:“据臣所知,此事不是被动反噬,而是那千夜主动出手,才会导致如此惨事。这千夜,实是大逆不道!绝不能轻易放过!”
  皓帝转身,静静看着他。
  这位大臣慢慢全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请恕臣无礼!不过臣也是一片忠心啊!”
  皓帝淡道:“听说陈荣之是你的叔父,我想知道,陈帅放着驻地不呆,跑到墉陆那边去巡航收税,是为了什么?”
  大臣全身一颤,道:“此事臣也不知。不过,陛下既然提起此事,臣就不得不说一句,那千夜擅杀帝国元帅,罪无可赦!如果这次容忍了他,帝国颜面何在?太祖武祖颜面何在?!”
  他越说越是慷慨激昂,满腔义愤。